陆之鹤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脚下巨大的阵围绕石棺一点点铺展开,殷红,整个石室都弥散着淡淡血腥气。
猫妖有些虚弱地靠在石壁上,时不时说两句画歪了,画错了,啊呀你怎麽那麽笨。
豹子精着实坐不住,一把抓起他前襟,「你就要流血而死了知道吗?就算死不了,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好过?」
猫妖连笑都有些勉强,「我知道。」
「你就甘心?就一点遗憾也没有?」
君璃抬手挥落他的手,皱着眉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
项风一时怔住,慢慢後退,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你真的,变了好多。」
那时的你怎会有现在的狼狈,灵力微弱又满身血污。无爱无欲一心修道,谁都不会放在眼里。明明拥有那麽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什麽让你变成现在模样?
「那两百年你到底如何在过?」他问。
君璃慢慢答:「还能怎麽过,就这麽一日日过。」
「嘿你怎麽能这麽说,真真让人伤心呐。」楚穆说。
墨蓝色长衫,描金玉带,标志的大扇子晃啊晃,遮不住一双带笑的眼,深得看不清的眼。
他靠在石壁门口收了扇子,摇头叹气,「你死了,我好歹还是会很难过。」
君璃怔了怔,然後忽然来了精神,跳起来大骂:「你当真脑袋被门板夹坏了吗?一个半吊子术士跑到这里来,是在嫌命太长吗?随便哪个人单手都能捏死你,你死了天下太平,我可是一点都不会难过!」
项风脑袋还没转过弯,那边陆之鹤已经冲了过去,抬手就是烈焰滚滚沾着楚穆衣衫烧过去。
「君座,得罪。」
有人声音低沉轻轻喝了句「收」,然後原本冲天的火光瞬间就不见踪影,烟雾褪尽时候君璃身体僵硬地靠在石壁上,睁大眼满是难以置信。
长发长袍,血红的眼。他一步跨进来根本没看他一眼。
「……冥……」
那人勾了个略略讥讽的弧度,终於把眼光转过来,「我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项风面色有些苍白,却随即释然,拍拍衣摆就在他面前俯下了身。
猫妖放在身後的手,指甲已经要抠破掌心。冥却只错开眼,满室的压抑气息。
然後让楚穆没想到的是,那个清冷又毒舌似乎永远占不到他上风的猫妖,慢慢屈了左膝,一点点跪下去。
「叩见冥界少主。」
那是如何一段纠缠,癫狂嗔痴沧海桑田,往事成土成烟……
冥界少主冷峻的容颜不带半分感情,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对陆之鹤宣了判。
「陈百鸠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已经早投了轮回。返魂香亦是无用,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他有一句话给你──」
那时黎村的知府陈大人站在转回镜前,白衣胜雪,背脊依旧挺得很直。
他摸了摸巨大的镜子边框上繁复的花纹,自始至终未曾回头。
「如少主见得他,劳烦代在下转告一句,就说……﹃孽缘,还是早些断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