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宠爱沈贤妃,隆庆帝看似是站在沈家这一边,时不时在里面煽煽风点点火,让战局变得更有趣一些。沈家这一边认为有皇帝撑腰,更是有恃无恐,日渐明目张胆地不断削弱田家的实力。
经历过皇帝利用清吏之事企图铲除田镇一党的事年,面对嚣张的沈家,田家一反以前的作风,不断退避忍让小心行事,深怕被皇帝再抓住什么把柄。在经过长达半年的沉默之后,田家才终于爆发,这次田家握住强而有力的谎据,直指深居后宫的沈贤妃。
五月边关将领的哗变事件竟是沈家暗中操作,沈贤妃利用美貌色诱这位将军,令其色欲熏心之下企图起兵覆灭皇朝以夺皇权,以求得美人归。而田家出示的证据便是沈贤妃写给这位将军的书信,字字述衷情,字字哭诉宫中苦闷,字字表达对这位战功赫赫威武将军的爱慕,隆庆帝看罢龙颜大怒,立刻派人把沈贤妃锁在寝宫中不得出入,不准任何人探视,沈家人一一被捕入狱。
沈贤妃直呼冤枉,而这时田家又出示沈家曾经数次与这位将军有过往来的证据,证明沈贤妃在入宫之前就与这位将军暗通款曲私定终生。
在证据面前,气伤黯然的隆庆帝闭门不出,数日后下令对沈家上下近三十人全部押赴刑场处决,其余人等女子贬为乐籍,男子发配充军,对于沈贤妃的处决,隆庆帝让人送去鸠酒一杯。
在鸠酒送出去时,隆庆帝也去了,对着眼前哭着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他沉默不语。已经陷入绝望之中的沈贤妃一见到隆庆帝,立刻充满希望地爬到他的脚下,抱住他的脚哭喊:「皇上,妾身是冤枉的,皇上!妾身是认识这位将军不假,但与他真的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啊皇上……皇上,皇上!求求您救救妾身,要是妾身死了,靖熙他就没了娘了!」
隆庆帝把其他人叫出去,待大门关闭屋中只剩他们二人时,他一脸怜惜地蹲到沈贤妃面前,扯出一张绢子轻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渍,一边低声道:「乖,不哭不哭,朕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因为田家找到的那封信,是朕叫人仿你的笔迹写好再塞入这个将军的书房里的……」
沈贤妃呆住,怔怔地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皇帝。
皇帝一脸温柔,手一松,沾染她泪水的绢子便飘落在她的裙襬之上。
「联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失去孩子的安眙药中混入的毒药,也是朕让你身边的宫女偷偷放进去的。」
皇帝站起来,浅浅的一抹笑万种风情,却让人不寒而栗:「你很乖,让你家人帮朕削弱了田家的实力,朕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也不会杀光你的家人,至于我们的儿子靖熙,朕会好好照顾,你放心去吧。」
皇帝走出去了,在打开的门射进来的刺眼光芒中,无数禁卫冲进来,沈贤妃被按住,由太监强行灌入鸠酒,永远合上眼睛的那一剎,沈贤妃的眼中还是充满难以置信。
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妃子和她的家族就这么消逝了,而身为皇子唯一幸免的靖熙则被送到另一宫无子的嫔妃那里养育。
平安六年年初,正值新春佳节,在全国百姓欢度节日的时候,还没等在与沈家斗争中损失惨重的田镇一党缓过气来,皇帝的亲军包围了田家,以田镇诬陷朝廷命官谋害沈贤妃的罪名被捕,全家人被押解入狱。而查明这件事并上告皇帝的人,正是身兼户部侍郎之职的刑部郎中郑容贞。
他查出,田家出示的已死去的沈贤妃的书信乃别人仿冒,沈家企图叛乱谋权一事不是事实。陷害沈家的,自然是曾被沈家压制而心生怨恨的田家。不仅如此,郑容贞还握有田家人以及田镇一党众多官员的无数罪证。
和以前的四仕之案一样,这件事隆庆帝处理得雷厉风行,田镇以诬陷朝廷命官、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卖官鬻爵等等数条罪名被判斩立决,其家族被满门抄斩,与田镇关系颇深的其余官员同样背负无数罪名,重则处斩抄家,轻则罢官贬籍流放。
在田镇被捕的同时,手忙脚乱的田家曾经试图联系身处深宫的皇太后,却被早有防备的皇帝派人守在宫门外把来人全部拦截,皇宫完全被重军封锁不准人随便出入,别说外面的消息传递宫中,连只苍蝇都甭想飞进来。等到在宫中过年的皇太后知道此事时,田镇已被处斩,田氏一门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之后,就此消散。
皇太后知道消息的那一日,向来注重仪容的她披头散发地撞开乾清宫的大门,望着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悲愤莫名。
「皇上!」
早在等候她的到来的隆庆帝无畏地直视她。
「太后。」
皇太后红着眼眶上前数步,颤着声道:「皇上,你怎么能……怎么能……我是你母后,他是你外公,他们全是你的亲戚族人啊!」
「母后,从小教导朕心狠手辣的人不正是你们吗?」皇帝冷笑,「无视朕的权威,逼得朕不得不动手的不正是你们吗?」
皇太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皇帝,这个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这个从一岁后她就再也没抱过的儿子,这个小时候哭着说睡不着如今能够对亲族痛下手段的帝王……
她无法再说什么,踉跄地后退几步,最终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来人,送皇太后回慈宁宫,她因失去亲人悲伤之余决定潜心礼佛不再管理后宫诸事,朕无法解忧,决定修一座佛堂供皇太后礼佛以尽孝道!」
在皇帝低沉清冷的命令声之中,禁宫的大门逐渐合上,随着不断响起的沉闷声音,大门砰的一声紧闭,眼前一片黑暗。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