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医者,当真是有救无类吗?”
待萧翰钧离开之后,拓跋君牙这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位替自己医治的万花军医,对方一席染墨紫衫,即便在这仓惶乱世之中亦是显得极为端庄素雅,那张不苟言笑的温润眉眼更是显得坚定而真诚。
闻无声忙着为拓跋君牙施针,只见他拈针运指,轻捻银针于拓跋君牙胸腹的穴位之间,不多时那银针之上竟是浮起了丝丝热气。
“你现在需要静养,还是少说废话得好。”
闻无声提腕又将一针落在拓跋君牙的章门穴,银针破肤带来轻微的刺痛,拓跋君牙倒是全不在意,那张苍白的脸上反倒勾出一抹笑来。
“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拓跋君牙闭了双眼,不再动弹,亦不再言语,虽是病痛缠身,但他神色却是一副安然之态。
闻无声方才为拓跋君牙查验伤势之后便知道对方受到了怎样不堪的折磨,对方的男根后穴尽是捆绑插弄造成的伤痕,足见施刑人用心之险恶。
不过对方在受了诸多折辱之后竟还能如此淡然,闻无声倒是忍不住有些敬重这位神策将军了。
他取出银针,正仔细地为拓跋君牙擦拭掉胸腹穴孔渗出的血丝,却不意听到对方肚中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咕噜声。
拓跋君牙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老实说道,“先生,你这里可有吃的?若是不便,给我喝点水也好。”
拓跋君牙从军廿载,深知军中粮草金贵,此番与狼牙交战之后只怕又损失了不少,军士们未必够分,而如今自己身为楚囚,又怎敢再有奢求。
先前叶问水喂他吃食恰逢他反胃恶心,食难下咽,如今又被接连折腾了这么久,拓跋君牙方觉得有些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了。
“你且等一下。”
闻无声起身取了些东西出去,只令药童守住对方,如今拓跋君牙伤势沉重,他倒也不担心对方还有什么反抗之力,而且……看对方那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当是不会做出伤人之举才是。
没多久,闻无声便拎了一只小壶回来,他打开壶盖,一股稻米的清香随即飘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米粥倒在了碗里,又往里面放了一小块红糖,将之搅拌均匀之后这才送到了拓跋君牙的面前。
负责看守拓跋君牙的药童嗅到米粥的清香,不觉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安史之乱爆发后,良田抛荒,饥民四散,米价飞涨,闻无声素来清贫,遇见了饥民求告也多是不忍,将身上钱财食物大多分赠他人,致使他们师徒两人时常三餐难继,更别提吃上喷香爽口的米饭了。
他随着闻无声进了军营之后,境遇比之前也不见得好转,毕竟为国效力的伤兵比他们更需要食物。
而如今,他见到闻无声竟是将一直珍藏着,说是想给流落马嵬驿的师妹一家带去的一小袋白米拿了出来烹煮给这个本为囚徒的男人,小药童心中大为不解,甚至,他心中更是为此充满了委屈。
“师父,不是说了这个要留给师叔的吗?您上次您在洛道染了病都不许我拿出来给您吃,现在您怎么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
那药童偷偷地看了眼闭目将息的拓跋君牙,他见对方虽是形容憔悴,但是那张俊美冷毅的面容却仍是带着一股不容人轻视的威严,一时也不敢再多妄言。
“你师叔与我同在医圣门下,她会明白我的。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方是第一位的事情。这一点,你也需记住。”
闻无声笑着摇了摇头,将那碗热粥交给了药童端着,自己亲自扶起了拓跋君牙。
“好香的米粥。”拓跋君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他轻轻地舔了下皲裂的唇,唇边那抹自嘲的笑意也随之牵起。
“这么精贵的东西给我不怕浪费了吗?”
“你这人还真多废话。要吃就吃,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闻无声舀了一勺热腾腾的米粥轻轻吹了吹,冷冷地望了拓跋君牙一眼。
“先生竟与病人争食,这可不大好啊。”拓跋君牙微微一笑,已乖乖张了嘴等对方喂过来。
好在闻无声也不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他见对方已是病得说话有气无力,又身负重罪还有心情说笑,心下对此人的佩服已是多了几分。
“慢些吃,小心烫。”闻无声眉间轻舒,将勺子送到拓跋君牙唇边,看对方轻轻地啜饮了一口之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闻无声的叮嘱,拓跋君牙吃得当真很慢,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食着米粥,一边直直地望着不厌其烦照顾自己的闻无声。
待到一小碗米粥见了底,拓跋君牙这才对他笑着说道,“先生……”
“嗯?”闻无声眉梢轻纵,也不知拓跋君牙又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先生何不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模样想必定是好看得紧呢。”
此时,拓跋君牙看着闻无声的眼里已是多了些许暧昧之色,他这人从不掩饰自己对男色的喜好,但凡长得好看的男子也不管是那种风格统统都能入了他的眼,这闻无声不仅相貌疏朗俊逸,且又是他受缚以来待他最温柔的人,如何叫拓跋君牙难免有些心动。
若说他平时调戏叶问水只是为了逗弄对方,而如今他对闻无声说出这番话来却是真心实意,心存爱慕。
闻无声想起先前那伤兵说到拓跋君牙时提到对方好色,他那时尚不以意,只道对方莫非就是借着一副好皮相周旋诸多情人之间,却没想到对方好色居然敢色到自己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