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沈翎表示感谢他全家,本来凑合着能睡,被他那么一说,当真是彻夜噩梦缠身。真是太谢谢他了。
仍是四更天的模样,沈翎一身汗湿地从梦中惊醒,关于人彘的梦,实在没法令人愉悦。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除却一些稻草刮痕,还算干净。手掌交握,掌心蕴出的温暖,感觉若有似无地少点什么。思来想去,记起是一层薄茧。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藏着一种安定,当热度抚上周身的战栗,总是轻易点燃潜藏在体内的温柔火焰,令人无法自控。
要受刑了,沈翎拨开松垮的衣襟,望着里边光洁依旧的肌肤,不由自主地忧心忡忡。
过了明天,还会有一块好皮肉么?就算伤口愈合,也注定留下疤痕,到时候摸着都不舒服,说不定连自己都没法下手,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嫌弃。
沈翎想象着那张英俊脸上浮着复杂表情,竟是笑了。好似听他在说:“这么难看!给削了重新长好了!”
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吧?
静静想着,又入了梦。这回梦见的,全是越行锋缠着花冬青,纠结给他祛疤的事。
梦是甜的,清醒时却置身修罗。
沈翎被一群陌生狱卒拖了出去,脚后跟撞上木桩,剧痛席上脑门,转眼已在一间暗房之中。
四周绕着阴风,还有一丝夹杂铁锈味的血腥气,沈翎一时胆寒,下意识握紧指环。
至上而下的石阶连着一扇铁门,此时缓缓开启,漏出一道光,映着一个人影。
光透进来的一瞬,沈翎看清了暗访陈设,铁烙、皮鞭、夹棍,还有一张布满铁钉的板子……铁锈斑斑,血迹斑斑。
果然是要用刑,果然半点侥幸也不能有。沈翎低着头,斜起眼角去看那个人。
这个轮廓,似曾相识,但确是未曾见过。
来者开口,大致是一个中年人,语调冰凉彻骨:“沈翎,你也有今天。”
说得像是仇人。沈翎自问在京城人缘不错,最勉强也用银票糊得端正,除了柴家,不至于与谁有仇。
“我是林朝。”来者道出姓名,敌视的气息不言而喻。
“林朝?”沈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等老头。将这个名字反复默念,终于……林喻他爹!当朝尚书令!
“想起来了?”
沈翎欲哭无泪,话说这是撞到枪口上?不对呀,尚书令也管天牢的事?画岭被破,那林喻不是被柴石洲救出来了吗?花家可是好酒好菜伺候着,他有什么不满意?又来干什么?
林朝俯身看他,冷笑道:“看来过得不错,你兄长打点得很好。但,这是坐牢,舒服……算是什么?我儿子遭的罪,又算是什么?”
沈翎胸口一窒,恰与那森寒目光相接,顿时领悟他话中之意:“你身为尚书令,是要公报私仇?”
林朝双肩耸动,笑了:“你本就该用刑,我不过闲来无事代劳而已,通敌叛国的罪,岂能让你一死了之?那些南越余孽,你不打算招么?”
“不是死了么?”沈翎攥紧指环,沉了口气,“太子殿下说过,那人已经死了。”
“我问的是没死的人。”林朝从火盆里取出一支烧红的铁烙,在沈翎眼前摇晃,“说,还是不说?”
“林大人,我扪心自问未让林喻受半点苦,相信万花深潭的人也是一样。我不知你听到什么,但公报私仇完全没有必要。我的罪,我会自己承担,不必大人费心。”沈翎思虑再三,权衡利弊,为了自身安全,终是忍着没喷他和柴家的丑事。
“不如,现在就承担。”林朝嘴角噙着冷笑,击掌三声,引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
沈翎极力往铁门外头看:“狱卒呢?天牢的人……被你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