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越想越堵得慌,沈翎望着断腿,感到无能为力,又见此次随行的影魅皆非等闲之辈,暗道即使越行锋有心来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沈翎最终随穆元一路南下。
不知不觉,绕过雁水,再一觉醒来,似已入了南越之境。
一开始,沈翎只当途径城镇因旧时南越之风,而使得衣着奇异,衣角上还绣着颇为眼熟的图腾。到后来,某日瞧见穆元的祭袍,沈翎才确定百姓所着乃南越衣饰。
然而早在大崇灭南越之初,乐氏就有意同化南越各族,故而十数年至今,南越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大崇风貌。可惜,没有,一点也没有。
或许是乐氏感念南越族念旧,所以放任行之?
沈翎不禁摇了摇头,心说那个帝君还不至于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也不至于容忍南越人的衣上还留有当年的图印。
一路上,百姓对穆元一行崇敬有加,沈翎见了更是生疑。
过雁水之前,穆元分明很是低调,甚至同影鬼一道乔装,毕竟现今他们在大崇境内属于乱党,随时被抓、随时杀。可是,当他们过了雁水,一切都变得不同。
低调的穆元换回象征长老地位的藏青色祭袍,而影魅也换上常服,一列车队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百姓们居然还给让路,这绝非顾念旧情那么简单。
感知这一点,沈翎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往深了想,不寒而栗。
沈翎暗中留心周围事物,即便限制于车舆之中,他也时不时打探窗外的往来。终于,他发现疑点,证实心中所想。
那便是过城门时,守城将士所着之铠甲。
很明显,将士们所着衣物绝不属于大崇兵将,沈翎偶尔随沈翌混迹军营,一些军装制式,他自是清楚明白。往日时常在沈翌的书房里翻阅书籍,他也清楚明白眼前这些将士身上的军衣归属南越。
大崇绝无可能把城守之职交托于南越人,即便是交了,也不可能容许他们身着旧朝衣饰。
所以,他们并非忠于大崇,他们是南越的兵将。
沈翎默默摁住心口,试图让心跳沉缓一些,可惜无能为力。
现时的事实,便是南边的一些城镇,确确实实重归南越之手,至于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根本无须去想。
可怖的是,大崇朝野上下对此事一无所知!
身为昭国公的沈恪从未提过半点风声,沈翌也不曾说过,一丝风吹草动也无,穆元也做得太过滴水不漏。然朝廷三五年会下派官员替换,同时引旧官员升迁,如果穆元那群人早已控制了这些地方,那么大崇官员只怕是……
沈翎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忆起从南越归来的官员,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
如今看来,这个“不太好”的确是很不好,也不知他们如何被人控制,从而导致返回京城后,不说一个字。
对于穆元对越行锋的穷追不舍,沈翎恍然大悟。
南越的事,压根不是什么烂摊子,而是穆元摆好了一局棋,要越行锋回来按部就班的取胜。穆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只是个长老,而越行锋拥有王族血脉,能一呼百应。
仿佛血液在体内凝固,沈翎痴愣愣地定在那里,不由握紧了拳。
今日入城,车队的行进速度似乎放慢不少。沈翎的腿伤好了大半,便踏出车舆问人。
哪知一把头探出去,他就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城中百姓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且是分跪在大街两侧。凭沈翎的记忆,这种事通常发生于帝君出巡、或将士凯旋,但是现在……是在恭迎谁?穆元?
沈翎不禁去想那日对穆元说的话,究竟是他想复国,还是他想助越氏复国……疑惑。
穆元接受众人跪拜,脸上闪过一丝诡笑,转瞬恢复平和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