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样的居然没死,明明被联结车给辗过去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他印象中德国没有这种贵气逼人的医院,莫非这里是私人诊所吗?
崭世鸰打算下床到处走走,他试着挪了挪右脚,才移动那么一点点就完全打消他想出去晃晃的念头了。
想死。
从脚底末梢沿着神经一路传递大脑甚至全身细胞肌肤,每一处每个角落都在哀鸿遍野……
何止想死,简直想重新投胎了。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私人诊所是吧,就算开出天价的医疗费他也认了,无论如何都先让他在这间贵气逼人的房间里稍微喘一下,刚刚那一动实在痛到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崭世鸰不敢移动颈部,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的身分。
是个穿着中国古装的华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十出头,皮相不错,看这身气场、这身氛围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不过一名知识分子何以大白天穿着戏服来探望病人,难道是私人诊所的兴趣吗?
“你醒了,正好,我有几件事要问你。”皮相不错的知识分子说着。
是中文,虽然不大标准可能混杂了口音或方言,可崭世鸰勉强听得懂。
德意志人就是纪律至上、效率一流,崭世鸰明白这是民族性,同样都想要对方下午五点交报告,随兴的美国人会愉快给出一句“我很期待你的报告,希望下午五点可以看到”,德国则是“我下午五点要看到报告”,连妥协的空间也没有。
但眼前这位古装华人比德意志人还极品,连为人处事最基本的“你感觉好一些了吗”都省下来,直接开门见山、正色质问,要不是崭世鸰现在连冷哼的力气也没有,早就跟古装华人好好辩论礼仪的重要性。
“问。”崭世鸰单薄地吐出这一个字。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的穿着如此不同?”古装男站在床边冷冷俯视动弹不得的崭世鸰,被古装男这么一瞧,原本就不大舒爽的身子,更觉得万箭穿身了。
“华裔德籍,我的名字是崭世鸰……”我的皮包里应该有辨识身分的东西,你随便估狗一下就知道我是谁了。本来他想接这一句,可想想不对,在个人资料半透明的时代,要调查一个人的底细不是难事,但古装男一脸“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崭世鸰是谁”这种莫名不解的表情,这可能意谓两件事:不是古装男资讯落后、设备不发达,就是“崭世鸰”或“莱恩哈特”是什么,对古装男一点也不重要。
现在,换他有问题了。
“请问这里是哪里?阁下怎么称呼?”
古装男露出饶富趣味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有些兴致盎然。
“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乡下人,竟然还问这里是哪里,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古装男脸上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似乎觉得崭世鸰有意思了起来,“这里是长安城内的隆庆坊,我是辅佐郎君的参谋之一,姚崇。”
“长安?”
就算没去过中国,崭世鸰对世界地理还是有不错的概念,他知道长安是中国西安市的旧名,秦汉隋唐都建都于此,现今二十一世纪除了历史剧以外没人会称西安叫长安。这名古装男说他是郎君的参谋……郎君什么的,这不是文艺小说才会用到的词吗?
“你说的郎君是指谁?”崭世鸰心里突然生起不好的预感,他记起今天要去中菜餐厅之前想起许多过往的事,这八成是厄运的兆头。
“李隆基。”姚崇淡淡说了这三个字。
“见鬼了!”
尽管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崭世鸰对华人文化仍抱持相当大的热忱,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也写得一手好看的毛笔字,中国历史倒背如流、台湾光复、民国建立的细节他清清楚楚,因此他知道李隆基是谁(基本上这个人跟台湾光复、民国建立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不得随便乱动就是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崭世鸰忍着身体的痛楚,硬是下床飞快来到姚崇身后,打开那扇鬼斧神工、精雕细琢的大门!
湛蓝天色,鸟语花香,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的中国宫廷式建筑屹立四周,一轮春景明亮亮地映在他眼底,不是他所熟悉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方便至极的网路系统,看不到科技发达机械工业的迹象,在这里只有风景如画千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