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学子经体修课锻出一副好身骨,少有不经风的“弱质书生”,和那等手无二两力的读书人相比,多了三分胆气和七分血气,又正值冲动的青春岁月,每争执到怒愤处,一个脑门冲血便从动口发展到动手。
揪到学生打架的夫子们性情不同,遇上这类事件的处置便各异:
——如程俱、张自牧、朱震这等为人严厉的夫子,必会训得学生双耳发聋,兼施罚站罚抄书等;而如邵伯温、吕好问、葛胜仲、胡安国这些处事较温和的夫子,多半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最绝的当属苏澹,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啧啧”叹息,“好本事呀,征服不了对方的心,就先征服对方的身!……这样罢,汝等既然喜欢动口甚于动手,索性便打个尽兴!”令肇事学子们当着他的面再次相斗,只许出拳不许使阴招。
打架的学生本就互有怨愤,开始尚顾忌着夫子不敢使力,一个不慎被对方揍重了些,便要还回去,打着打着便打出了真火,全然忘了夫子正看着,拳来拳往,打到最后人人鼻青脸肿、歪歪倒倒没了力气。苏澹折扇一个个敲过去,“别偷懒,起来再打。”两番折腾下来,都奄奄一息,再没了半分力气。参与此次打架的学子吃这一别开生面的惩罚教训,都消停了大半年不敢再干架。
如此“有损师道”的处置方式招致很多夫子诽议,程俱最是不满,直道“胡闹”,但这苏夫子只是书院聘来的客座夫子,不便下脸责斥,梗在心里不悦之极,被葛胜仲劝解半晌方怒气稍平。
话说这次的学子斗殴事件起因于工械科和经史科丁班的争执,双方二三十人在膳堂大打出手,起初因经史科学子占多,工械科寡不敌众,继而化学科、地理科、天文学科的学子“同仇敌忾”,捋起袖子加入工械科一方,混战中碗盏齐飞,汤水四洒……几位夫子闻讯赶至时,膳堂已是一片狼籍,气得一名夫子当场厥倒。
此次打架涉及五个学科七十多名学子,是书院斗殴规模最大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上下震动,怎生处置这些学生并严防斗殴事件重演成了全院师生瞩目的焦点。
一门心思治学的尹山长愁得墨不成书,这板子高举起来,打偏打痛了任一方都会再生风波,委实难决下,遂敦请五位教长合席议事。
程俱态度坚决,主张开除闹事的为首学生以儆效尤,又说要废除拳术课,省得学子们堕于江湖习气而不修君子之德……
葛胜仲听到这眼角抽动:这里就有位武宗!
卫希颜一双深邃的清眸微敛着眼皮睇过去,含笑非笑,撞上她眼神的程俱怔了下,声音不由一滞。
沈晦未觉察他有异,拍案赞同道:“致道兄说得不错,对闹事学子不可宽宥,为首者不除学籍不足以惩宓导正!”
吕好问为人宽和,皱眉不同意,“除去学籍攸关学子声誉,只怕前途尽折于此,当慎重慎虑……”
邵伯温捋须不语,观其神色却是偏向吕好问的说法。
程俱回过神来,神情凛凛,“不严惩不足以端学风,不除籍不足以警诫后人!我书院立学,不可因几名行为不端的学子而毁却!”
这话也在理,尹焞心中难决,捋须不语。
一时气氛陷入僵局。
尹焞两道平眉几乎皱成一条线,沉凝目光四顾,扫过身侧悠然品茗的卫希颜时,眼睛一亮,怎生忘了这位?呵呵道:“未知卫山长之意如何?”
这一句话立时让五位夫子的炯炯眼神都聚过来,卫希颜摆手道:“此乃教长合席议事,轲不宜妄语。”
“非也,非也!”尹焞连连摇头,道:“此事攸关学子前途和书院声誉,卫国师亦同为书院山长,安可坐视不顾?”
吕好问捋须笑道:“老夫这闲居乡梓之人都被尹和靖揪出来,卫山长身居其位,岂可不谋其政耶?”
葛胜仲为人老于世故,脑子电闪般转开:书院聘胡康侯、朱子发这二位参政及范元长等朝臣为客座夫子,这学子打架之事只怕早在朝臣中传开,处置便得慎重,最好由卫国师措置——斗殴背后隐涉学派之争,由这位不属任何学派阵营的国师枢密使建策,书院便更有“不偏不倚”的公正立场;再者,体修课原是卫国师力主而设,哪是他们几个夫子想废就能废的?——程致道说话处事还是太直了些,难怪做官时得罪尽所有同僚不被待见,罢职后也因无臣僚愿意引荐而致与仕途无缘;这性子亦只合在书院当夫子了。
他这番心念不过转眼,拱手向卫希颜一礼,呵呵道:“某等意见不一,不如听听卫山长的意见,亦好参详谋个决断。”
这一句话既维护了在座六人——非为能力不足,而是意见相异方致决事不利,又顺理请出卫希颜发表意见——给出参详,谋个决断——既不失教长合席议事的职权,也隐含了卫希颜意见的重要;一句话捧了两方人。
吕好问和邵伯温相顾而笑。沈晦心道这葛老夫子果然精于世道,虽说他主张开除为首者且不忌讳因之牵出学派之争而开罪朝中某些大臣,却也不介意听听这位挂名山长的意见,毕竟斗殴事件能得到圆满解决,是在座诸位夫子的共同期望;他随之睇了程俱一眼,表示且听无妨。
卫希颜见无人抗声反对,便顺势不作推辞,“如此,轲便说
236、书院斗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