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子又如何!当日卫相若在,与李纲相公一文一武,国都又岂会陷落虏手!”
陈东声音仍然是一贯的清亮激昂,“皇帝、诸大臣皆沦为敌俘,实是我大宋数百年来的奇耻大辱!宰臣误国!何为、孙傅之流,问斩千次也不足以赎其罪!”
他越说越激动,手中漆箸铿一声将碗盏敲出一道缺口。
陈东激昂之声传到隔壁雅间,周望皱眉,“此人言语,恁的放肆!”
李邴关心的却是卫希颜的身份问题,他说道:“卫……”他顿了顿,将那个相字咽回去,看了眼右相丁起,转口称道,“卫少师,她的身份?”未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
李邴称呼的是卫希颜的少师官阶,非为尚书右丞的官职。官阶为虚,官职为实,如此既体现了对这位击败金国国师的当世第一宗师的敬重,又规避了官位问题,实是精明。
何庆言刚刚升为从三品归德将军,他早知卫帅尚在人世,却不知其为女子,但于他而言,卫希颜便是卫希颜,无论男女均是他兄弟几人铁心拥戴的统帅,浓眉一轩道:“卫帅是女子又怎么的?这天下间,论武勇将略谁及得上卫帅?卫帅若掌军机,我等必能北上中原,将北虏赶回关外去!”
礼部侍郎季陵惊得胡须直抖,疾色道:“卫轲战败金国国师虽有大功,但先前以女子身份为官,已犯了欺君大罪,又隐瞒身份尚茂德帝姬,这……岂非乱了纲常!论罪当问斩,此番倒可功过两抵,岂可再入朝为官?”
何庆言听到后面已是大怒,一拍桌子,茶盏砰然跳起,他是武人出身,不会如文官般嚼舌根子,抓起茶盏便要摔过去。
丁起正要扬声制止,座中突然传出一道嗤笑,“季大人此言差矣!正如方才那书生所言,女子又如何?耿南仲、何为、孙傅身为男子,却是误国庸臣!此等庸碌男子误国割地,祸乱百姓,倒不如英明女子取了其位!”
说话的男子四十出头,颀长儒雅,眉间却透出刚毅,正是刚刚升知江宁府的杨邦义,下午方入临安府面圣,便被丁起拉来清风楼喝茶。他原为江宁府通判,是名可秀多年前便着意栽培之人,对女主深怀钦佩,自然对季陵这番论调不屑于顾,见何庆言要动武,赶紧出语声援,免其被言官弹劾殴打大臣。
“荒悖!荒悖!”季陵气得浑身发颤。
刑部侍郎范宗尹站在季陵一边,道:“朝廷自有纲常,卫轲纵有天大功劳,也不可女子为官,更遑论复为宰执。否则败坏纲纪,岂非招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耻笑?”杨邦义微微一笑,颜容温雅词锋却含讥诮,“范大人,若听听民间议论,当知何为天下耻笑之事!失国失地、君臣为俘,这才是天下之耻,我等之辱!”
范宗尹年少得志,被他这么一讲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便待开口反驳,座下衣袖却被身侧户部侍郎叶梦得微微一拉,以目示向丁起,微微摇头。
丁起放下茶盏,目光扫视众人一圈,“诸位大人。”
座中立静。
这位尚书右仆射昨晚已得铁子传达名可秀的嘱令,方选了一批大臣同赴清风楼品茗听议,暗中观察诸人的反应,他不动声色间已看得七七八八,慢言细语道:“诸位大人可曾想过,北边对此的反应?”
他说的北边,自是指北方宋廷。
众官心中均是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下章卫希颜同学要开始逃亡之路了……
权衡利弊
凤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