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杰继续说:“二呢?我也想去做一下朱昌盛的思想工作,让他开口。他开口,严西阳和其它人的罪行,就更加铁板钉钉了。有没有这个把握?我说不定。但我想,还是值得去尝试一下。我想把吕小薇也带去,这样,也许会打动他,感化他,让他的铁石心肠软下来。有些话,审训的人不好说,我们好说,兴许会有一些效果。但要替我们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给我们安排一下,我们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不声不响地回。”
冯书记想了一下说:“好,这事,我来安排一下。你们想什么时候去呢?”
“最好是明天下午就去。”苏英杰说“晚了,时间就不对了,一定要在抓捕严西阳之前去。抓获严西阳后,可以有意跟他们听,是朱昌盛开了口,严西阳才案发的。”
“行,我马上给司法局的刘局长打电话,让他给监狱打电话,帮你们安排一下。”冯书记说着,就挂了电话。
英杰和小薇才温馨地相拥着,安静地睡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半,苏英杰正在局里上班,冯书记给他打来电话说:“苏局长,给你说一个新情况。
刚才,我给司法局的刘局长打电话,帮你们安排与朱昌盛见面的事。没想到刘局长说,朱昌盛生病了,身体突然不舒服,狱医给他检查,却又检查不出什么病来,有些奇怪。
我说你怎么不给我说啊?他说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哦?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新情况。”苏英杰警惕想地说“应该查一查这段时间,有没有可疑的人,去监狱里近视过朱昌盛,给他带过什么东西没有?”冯书记说:“嗯,我让刘局长打电话给监狱,查一查记录,看一下探头。”
苏英杰说:“我们去见朱昌盛的时候,也可以问一问他的。对了,他能起床见人吗?”冯书记说:“现在还可以起床,也能走动和吃饭,是不是要给他保外就医,还没有定。”
“那就抓紧,冯书记,帮我们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我们就去见他。”苏英杰得到这样一个意外情况,要见朱昌盛的更加强烈起来。“好的,我等会再打过来。”冯书记也有些急了“可能真的有人,抢在我们前面行动了。”
挂了电话,苏英杰意识到,市里反腐斗争的烟雾再次弥漫起来,火药味似乎比上次还要浓烈。而制造这场烟雾的,不是别人,肯定是严西阳。朱昌盛在监狱里突然生怪病,难道只是他身体的一种自然变化吗?估计不是。
苏英杰迫切地想知道,这段时间里是不是有严西阳的人,或者其它可疑人员探视过朱昌盛。过了半个多小时,冯书记打过来说:“苏局长,安排好了,你们下午去吧。监狱的地点,到了那里找什么人,我发短信给你。”
“好的。”苏英杰说“谢谢冯书记,见过以后,什么情况,我打电话向你汇报。”得到纪委书记的同意和安排,苏英杰精神抖擞起来,马上给娇妻打电话“喂,你在办公室吗?”
正在招商局会议室里开会的小薇,连忙走到外面来接听:“我在开会,什么事?”苏英杰说:“冯书记给我们安排好了,下午,我们就去探监。冯书记说,朱昌盛这几天突然生了一种怪病,怀疑有人抢在我们前面,对他采取了行动。”
“是吗?”小薇紧张起来“那他们会不会对小蒙采取行动啊?小蒙有没有危险啊?”苏英杰说:“我已经给陈智深打过电话了,要他密切关注小蒙的情况,暗中保护好他,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有什么情况,他会向我汇报的。”
“嗯。那我们下午什么时间出发?”小薇有些激动地问。“吃过中饭就走。”苏英杰说“你安排一下,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去向。”
没想到,他们正准备要去吃中饭,冯书记又打电话过来说:“苏局长,为了安全起见,我给丁局长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你们去。明天上午吧,他们一早派车来拉接你,这样不易被人发现。
我今天晚上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如何行动?梁书记明天就会告诉我。”苏英杰一想,也好,正好为朱昌盛准备一些东西,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他正要给小薇打电话,丁局长先打进来:“苏局长,刚才,冯书记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安排一下你们去探监的事,我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我们派车到你家里来接你们。
我们的人都穿便衣,不会引起注意的。那边也安排好了,对朱昌盛也预告过了,我们只说有人要来见他,但没说谁。”
“好的,我们明早在家里等你们。”苏英杰愉快地挂了电话,就给小薇打电话,把这个变化告诉她。晚上回到家,小薇就和英杰就像要去走亲戚一样,认真准备起来,他们给朱昌盛准备了一些水果和衣物。
准备工作做好,他又给陈智深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到了武汉的情况。陈智深告诉他,他就住在牛小蒙一个宾馆里,不是一幢楼,正密切关注着她,目前还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这才与娇妻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晨,他们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就在家里等车子来接他们。八点半,车子及时来到他们的楼下,接他的人电话打上来,他们就下去了。
这是一个民用牌照的小轿车,车玻璃上贴上了有色薄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接他们的两个便衣警察,他们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的身分,搞得够神秘的,象特务活动一样。
他们坐进车子,车子就开走了。车子拐来拐去,在马路上奔驰,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座规模很大的监狱门前。
车子停下后,苏英杰和小薇走下来。看着高墙上面装有电网的监狱,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苏英杰朝小薇看了一眼,神情有些严肃。
他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到监狱里来看过,所以有些好奇。小薇也一样,有些紧张地跟着他,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着。接他们的人只用动作和眼神,很少说话。
他们跟里边的狱警说了几句什么话,就用手势把他们带进去,然后让他们走到一间封闭独立的小间里,坐在外面的两张椅子上。
面对着一块大玻璃,玻璃里面是一个很小的长方形空间,有一张椅子,大约就是犯人被带出来后坐的。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朱昌盛出来。小薇有些不安,她抓起了苏英杰的手。
苏英杰也抓住她,跟她紧紧地握着,通过手传达着两人的心情。一会儿,里面那扇小门开了,一个穿着囚衣,戴着手铐的男人被一名狱警带进来,让他坐到那张椅子上。
一眼看上去,苏英杰没有认出他就是朱昌盛。真的,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苍老了许多,脸无血色,神情麻木,眼珠无光。
以前那个有点神气和张扬,也有点机灵和嚣张的干部朱昌盛不存在了。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老相,头发花白,神情疲惫憔悴,有点痴呆相和病态的中年犯人。
苏英杰的心揪紧了,不认识似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只一年多时间,朱昌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非常出乎他的想像。
难道他这么快就心死了?只有精神上极度恐惧,彻底绝望,才会变得麻木不仁,容易衰老的。苏英杰有些疑惑,是他自己想通了,还是有人给他施压?他不应该这么快就绝望啊。
小薇更加惊讶,一脸的愕然。她下意识地看了苏英杰一眼,表达着她对见到朱昌盛这副样子的惊讶和恐惧。
朱昌盛见到他们,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剧烈的反映,他只是身体在椅子上摇了摇,戴手铐的手往上抬了抬。心里其实是十分惊慌和复杂的。这从他表情由麻木到活泛,眼珠由不动到转动,无光到有光的微妙变化能够看出来。
苏英杰伸手推开玻璃窗上的小方窗,眼睛温和地看着他说:“朱昌盛,今天,我跟小薇一起来看你。”朱昌盛这才有了反映,身子扭了扭,死灰色的脸皮尴尬地抽动了一下,没有吱声。
小薇连忙把手里的水果和衣物提上来,放到窗台上:“这个,你等会带进去。”朱昌盛把眼珠转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上泛出一层难堪,依然没有说话。
苏英杰冲他说:“我被刺了一刀,但没有死。这个情况,你应该知道吧?算我命大,对吧?”朱昌盛更加难堪,但回应了他。他不好意思点点头,表示知道。
苏英杰继续说:“我伤得不重,早已已经康复上班了,所以我来看一下你。唉,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毕竟是校友,同事。你也曾经有恩于我们,我和小薇在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谢谢。”朱昌盛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很低“我,对不起你们。”苏英杰点了点头,不客气地说:“是的,你是对不起我,你不应该雇凶杀我,真的。
但你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的前妻,儿子,父母,还有单位,以及所有的亲戚朋友。”小薇也憋不住说:“我们没有亏待你,劝你,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朱昌盛低下头说:“我有罪,我被权欲冲昏了头。我也好后悔,但已经晚了。”朱昌盛没有激动,眼睛里非常干涩,这说明他的心真的快死了。而且他一脸的病容,浑身疲惫无力的样子。
苏英杰为他感到可惜,心里伤感得都快要掉下眼泪来了。但他还不想放弃,他要尽最后的努力,唤醒他的求生意识,挽救他的生命。
于是,他尽量用亲切的口气说:“朱昌盛,我们都为你感到惋惜,你醒悟得太晚了,真的。可是,你也不该这样死杠啊。你其实不该死,还有救,真的。今天,我就是为了救你的命才来的。”
小薇见朱昌盛暗淡的眼珠忽然亮起来,就帮着苏英杰说:“是的,你怎么那么傻啊?一直不说实话,替他们杠着。你这样做,他们也不见得就感激你,明白吗?”
苏英杰接着说:“朱昌盛,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死不开口,为他们死杠,而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吗?”朱昌盛两眼死死地盯着苏英杰,显然还有求生的,对外面的事情当然也不会知道。
苏英杰料到了这一点,才想来试一试的:“他们在外面公开说,象你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从重从快地判决。而且有人坚持要判你的死刑,立即执行。是我们,不,是梁书记,还有冯书记秉公执法,按章办事,才判了你一个无期。
他们为什么这样说,这样做,你应该是知道的。”朱昌盛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唇也嘟嗦起来:“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是的。”小薇说“我就亲自在会上听到过一次。”朱昌盛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变得越发丑陋难看。
他惶恐不安地抬头环视了一下,才轻声说:“可他们,带信给我,要我杠住。说你们夫妻俩坚持要判我死刑,立刻执行。而他们为了我能减刑,到处活动,找人帮忙。后来,他们又有人偷偷带话给我说,是他们化了代价,到上面找了人,我才判了无期,否则,肯定是死刑,立刻执行。出于感恩,我才一直不开口,等他们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