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只是岛上荒芜不堪,无人甘愿驻留者也。至于仙业造就,驳而不纯,那能如修道者的互相抬捧,事半功倍,既速且稳。连西去中土的愿望,也极受排挤,想收一个弟子,也要恳请长眉真人代为物色。
真人看沈杀孽太重,必遭大劫,自己飞升在即,非得神尼这等法力宏深之人为师,终不免祸。而且她俩本性相近,才能共鸣度化,较合传授衣,所以将她逐出,实是有心玉成,待其穷途末路,甘于荒僻,才以佛莲度厄。
沈拜师之后,赐名善法大师,在岛上苦修了十年,神尼便自飞升。因善法大师曾在东海一日之内,连杀了二十三条修炼千余年的毒龙,因此人都称她屠龙师太。除眇姑外,还收有一个患癫疮,麻疯,眼看要死的贫家弃女,就是这位癞姑。
师徒三人虽都丑得一般出奇,但道法却极高强,癞姑还曾得过半部道书,炼就穿山行地之能,如鱼游水。
但在如此畸型恶劣的环境下长大,无可能与一般人一样正常。只是偏向那个极端,就要看同侪间的互斥作用,凝成于一念之间。眇姑终年沉着一张脸,没人见她笑过,是因修法崇义,不尚联群结党。
她不把别人放在爱溺之位,人家也不对她交心。空有一片热心,也只受到利用时才有人前来套近。
她渴望感情,而感情日远,把人作知己,热心的什么险阻忧危都甘代受,但人家都过挢抽板,于以忽视,毫无感情,凡是好事都无她的份儿。
伤心处累积日久,习与性成,于面上现出冷酷的神情。寒着一张脸更是难以相交,更惹起周围人士的异见,背后诸多编排。
若真是心如灰烬还好,更难堪的是无聊之辈,不熟装熟,凑前去假亲热,怀着寻乐子的心态,罗织更多编排。不理就被说是不近人情。理则被诬诋为贱,受害更甚。
编排往往出于近亲之手,越近则伤害越重。癞姑入门远迟,满耳都是编排眇姑的不是,更难抗拒那外向的压力,而甘愿忍受歧视、轻视、玩弄以求埋堆。为求取悦,甘愿折磨自己。
为人家看不顺眼,也不能生人家的气,变成生自己的气,挖苦自己,比别人还凶,做成在别人心中更是卑贱,那会受到看重,极其量也是一只无需食粮的走狗吧。
长年浸染于不受正常看待的环境下,心里难持公正,酿成使坏为尚的意识,只是看把使坏用向何方。今日鬼徒鬼孙犯山,这英雌喜得用武之地矣。
***癞姑落入禁地,随即隐去。跟着来的鬼徒鬼孙也是神通变化,灵敏迅速,来去如电。一闻鬼声在空中啾啾呜,起落如潮,便觉阴风飕飕。
一阵旋沙起处,岭头平空现出两个面容惨白、瘦骨磷峋的妖人,都是身着麻衣,鬓垂两挂纸钱,一手执着一柄上面黑烟缭绕的铁叉,一手持着一面上绘妖符,血污狼藉,长约二尺的麻幡,身子凌虚而立,若隐若现。
正当四山云起,月黑天阴的子夜,那神情直是说不出的阴森凄厉。二妖人睁着鬼火般一闪一闪的碧绿眼珠,不住东张西望,四下搜索,得不到乔乔踪迹,不由犯了凶横气焰,勃然暴怒。
自恃真阴元灵炼就的玄阴不坏之身,可分可合,能聚能散,又善玄功变化,不畏暗算,双双厉啸,将手中妖幡连连晃动,由幡上飞起一片碧萤般的鬼火,朝着讯息来处乱指。
立时阴风滚滚,鬼影幢幢,每一点碧萤之上,各托着一个狰狞鬼头,其大如箕,千形百态,猛恶非常,各张着血口,撩牙重重叠叠,发出各种极惨厉的鬼啸,怒涛一般飞舞。
癞姑看着那上千凶魂厉魄炼就的恶鬼,在口喷碧焰阴火,磨牙吐舌,却只在四外环绕。便现身上前,笑嘻嘻骂道:“你们这些鬼都没用处,这些鬼脑壳有什么相干?还是让我吹口气试试吧。”说吧,一团赤红如火的光华电射吐飞出,是佛家降魔真火,和少阳神君师徒所炼内火一样,恰是妖徒克星。那火来势如电,眼未及眨,忽自分散,化为一片火雨,将二妖徒全身围住,再行爆散。
只听一片轻雷之声,密如贯珠,连妖徒带所持幡、叉全数消灭,连烟都未起一缕。那些恶鬼失了凭依,再经埋伏下的太乙神雷一齐合围,晃眼便全部了帐。妖鬼徐完远在北邙山妖宫,看见妖徒本命神灯熄灭,知妖徒遭受惨死,不由更是暴怒。
虽早知峨眉在二十六天梯上有了埋伏,唯是心爱女徒即遭淫虐,岂能坐误时刻,任由那至爱的穴蒙受污污,决定独自行事。立即召集教下全体鬼魔大举前进,乘妖徒魂息赶来。
这一来二十六天梯却热闹了,差不多世间什么样的坏鬼全都来齐。妖鬼徐完神通变化,灵敏迅速,来去如电,转眼间,便到二十六天梯上空,身还未落,先猛下毒手。
千万枝幽灵鬼箭发出灰碧色的箭光,夹着极其强烈的血腥,当头撒下。癞姑便觉阴风扑面,阴寒之气侵肌,肌栗毛颤,由不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
同时眼前一花,一个面如白灰,身穿白麻道装,头戴麻冠,相貌阴冷狞厉的妖道,带着二十多个和前两妖徒同样打扮的男女妖魂忽然出现。妖鬼在降下时,本已觉到敌方布下生灭两相禁制大法,却无甚威力。
这是妙一真人依样画葫芦的结果,虚有其表,不悉此阵是先天范本,必需由元灵导动,才能因势移转聚合,不致任由敌方击散,一如摆设,不料如此竟反成徐完的陷阱。
徐完轻蔑仙阵,未有扫除禁制法物,被阴魔注入先天真气发动元灵,催动阵法。虽奈何妖鬼不得,却断了妖徒归路,任凭妖鬼冲到那里,禁制即崩到那理。
阴魔见妖鬼入伏,才把下半断乔乔的淫叫播出来,激妖鬼心乱。妖鬼知悉娇已属残花败柳,气恨发狂,决计施展全力一拼,才可稍平怨气,于是暗用鬼语密令手下的妖徒,率领万千恶鬼,冒着雷火宝光,乘虚摄取敌人真魂。
自己在所放血沙幡紫焰护身之下,要独自冲破禁制,赶往敌人洞府,乘着首要诸人无暇迎敌,将门下男女弟子一网打尽。
谁知阵中禁制虽阻不住他,如想前进,却被一重佛光阻住,无论飞左飞右,飞得多高,只要往峨眉一面便被佛家须弭神光将前路阻住。
妖鬼知道厉害,不敢硬闯,急怒交加,退将下来,瞥见阵中雷火乱发如雨,打得那些恶鬼欲前又却,无法进攻。癞姑自恃具有降魔法力,不畏邪污,不时在法宝、神光护身之下,乘机出没,伤害妖徒恶鬼。
知众妖徒均有徐完妖幡上分出来的紫焰护身,前侧面不能伤得他们,便遁入土内,到了妖徒脚下,才冷不防倏地冲出,扬手一团雷火,打得妖徒身受重伤,几不成形。
徐完恨到极点,便朝癞姑扑去。眼看白影一晃,妖鬼压临癞姑头上,先飞起一团灰白色的冷焰,紧跟着右手一扬,又是千条惨碧绿光同时射到。
这是徐完多年心血炼就的阿鼻元珠与碧血灭魂梭。癞姑早有戒心,身外宝光只被碧焰扫着一点芒尾,立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即知飞不过去,只得改做穿山甲。
那地面已经玄门禁制,鬼都难入,竟会被她遁走。妖鬼怒不可止,在阵内左冲右突。阵内太乙神雷经阴魔以先天真贯输,威力极大。
相持了一阵,伤了上千鬼妖和妖鬼的心爱门人,气得徐完暴跳如雷,取下身佩葫芦,朝外一甩,猛飞起百丈绿火,碧萤如雨,向佛家须弭神光压去,竟是将准备抵御三仙二老诸人的碧磷砂发将出去。
太乙神雷尽管连发,只稍微一挡,不能打退,反倒碧磷砂一分即合,越聚越多,潮涌向前。巢内神鸠,已觉到阴寒刺骨,因奉命不动,敛气潜伏,是以直打冷战。
那只古神鸠已有多年不啖生魂,也恨不能早飞出去,却被阴魔劝止。在大组织中,若无强力后台,切忌表现突出,尤其是超出上级所叮订范围。落了上级面子,纵有天大功劳,也无助于舒缓上级心中的怒气和自卑感。
恶之欲其死,任其摆弄的下级,从命则是黑路,不从命则是大逆不道,连申诉也叫天天不应,问地地无门。在此因循待命之时,在暗中主持生灭两相禁制的阴魔,更扫描到毒手魔什引来强敌。
那毒手魔什遁回魔宫,向轩辕老怪诉苦,竟被斥责为没有搅好民意,不应向仙都二女寻衅,老怪以本身要守着蜀人治蜀之言,不肯插手过问。
实质老怪不知他的细作姑姑已为阴魔篡代,以为仙都二女是他的隔世表妹,混入峨眉,必有大用。虽是平日自尊自大已久,但对连山大师的现身,更是心里怯懦。
当此群魔组盟共剿峨眉之际,兀南公已届垂暮,在黑伽山落神岭已抢无可抢,步入穷途末路。轩辕老怪正想一洗抢匪面目,暗里争取妖魔鬼怪的领导地位,终觉得毒手魔什扫了他的威望,大为愤恨。
自身不敢轻易尝试,表面痛骂门人,怪他咎由自取,不为作主,却暗中点醒,以敌人的敌人可堪利用,似无意实有意的泄漏出妖僧穿心和尚所在。
妖僧穿心和尚本是长眉真人劲敌,二百年前被削去半身,声言此仇必报,说满了大话,激长眉真人将所削小半身子奉回。那时妖僧数限未尽,尚能敬畏天命,因所习虽是不正,更刚强好胜,专与正人为仇,难免恶行外,并未伤过人。
长眉真人明知是激将法,却也不肯加害,也只付之一笑,便即放却。妖僧真的从此便在大行山阴,用法力在千寻山腹之中辟了一个石洞,苦修炼宝,并曾立誓,如法力不胜长眉真人,决不出世。
不但未再见外人,连门下百八妖徒,也都在入山以前遣散,不曾留下一个。嗣闻长眉真人飞升,又急又气,为了昔年誓言,一直在太行山腹内,隐居了二百余年。如论法力,妖僧实不在哈哈老祖、轩辕老怪之下。
这次许是大劫将临,竟静极思动,被毒手魔什将他怂恿出来,本来还想约两个同道商量,谋定再动,岂知走到路上,恰与晓月相遇。
晓月本向天蒙老禅师告发妙一夫人婚外淫荡,姘生孽子,要求老禅师清理门户,却一直被拖延搁置。终于把心一横,不惜勾来南疆长狄洞老怪哈哈老祖前来干涉。
天蒙老禅师岂容别人影响他的司法公正形象,把哈哈老祖的元神化身惊走。晓月因此更妒嫉峨眉开府之举,必欲加以扰害。
与妖徒毒手魔什一样,都是复仇之心太切,力言得道多助,莫要搁误时机,趁峨眉群仙聚会伸张正义,群仙必定鄙弃丑闻。阴魔知三妖此来,颇具威胁。
自己串化的连山大师,只是幻影,一旦芬陀大师为穿心和尚所迫,撤回佛家须弭神光,自己不愿见光,泄漏秘密,若加上另有魔头扰乱,恐怕会被妖鬼脱出玄门生灭两相禁制大法,骚乱峨眉,成导火线,引来妖魔全盟合侵,则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