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刚刚对不起。哥不是真的想伤害你的…”她没有露出微笑,却已不再哭泣,只是看着我,依然没有什么表示。
看着她,我知道这时候的她正在挣扎要不要原谅我,所以我开始取悦她,想尽办法要逗她开心。但她当时的意志也太坚定,就是一直看我像猴子耍宝,冷冷的不肯笑。
然后,她背对着我躺回棉被内,当作我这只猴子不存在一样,打算回头去睡大头觉。“雯雯?”“…人家真的不知道将信拿给你看会这样…”“我知道,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你会离开我…”
“信我已经丢到垃圾筒了。”听她这样说,我忽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因为真的是我将她逼成这样,才会让她连收到情书的喜悦之情也一并丢进垃圾筒。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打算搔她养。以前我这样,她会发笑的。当我从后面慢慢掀开棉被,可能是冷风灌进去,她马上就知道。
“我还是很生气又难过!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永远不原谅你!”虽然她是没有回头说这句话,但我知道,她说这句话是认真的,因为我都能隐隐感觉到一股杀气传来…
但我也不能退缩,因为要是今天没办法让她原谅,我知道事情会拖上好几天,她才会愿意原谅我。我掀开棉被,就躺进去。雯雯吓了一跳,转身看着我并大喊,好像我又想找她爱爱或怎样的。
“你想做什么?!”“我没碰到你喔…”我说的是真的,我的确没有碰到她,我甚至还故意将双手秀出来让她看,所以她也被我堵住嘴巴,没办法再说。她也应该是这时知道,我那一晚也没有想对她乱来的意思。
“你回自己房间睡觉啦!”“那你先笑一个…”然后她发觉我似乎是要死皮赖脸缠着她,就冷冷说一声:“随便你…”那一晚,我就躺在她身边,本来是想趁机再逗笑她,没想到雯雯竟然都不理我,维持冰冷状态,我就也一直找不到好机会逗她笑。
似乎是过了一二十分,忽然间,我觉得她的呼吸变的很平稳,然后我轻轻叫她几声,她也没有回应我。我小心抬起身子,看着她的脸庞,不知不觉已经陷入熟睡,安心的睡在我身旁。
也难怪,早上六点半就醒来,忙了一整天,明天一早还要上学,而现在更是已经快午夜十二点半了。
看着她平静睡脸,我忽然有种感觉,如同很小的时候我们常睡在一起的样子,她已完全不介意我是跟她男女有别的大哥,而更像是吵架的情人对待我。
她依然愿意相信我晚上不会对她乱来,所以才会这么放心的睡。也因为这样,更让我感到心中一阵温暖。
那一晚,也再没什么好说的。我就这样睡在她房间内,在寒冷冬天轻轻环腰搭着她,感受彼此内心发出的温暖,睡在一起…***
雯雯终于原谅将她伤心惹哭的我,愿意再度露出笑容,也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那阵子,一直到学校上半学年即将结束,其实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说的事。
对我和雯雯来说,我们都只剩最后的下半学期。她即将面临高中职或五专的各类连考,我也将面临继续就学或当兵的选择。
我记得,就在即将放寒假的某一天,当我放学回家,雯雯高兴的跟我说她接到父母电话,预定农历除夕前几天总算要回台湾了。
毕竟中国人再怎么说,过年时总是希望能全家团圆。因为整个大环境景气越来越不好,加上工厂所在那国家曾动乱过一次,因此有被破坏,所以他们今年一整年都没有回台湾,也不敢回台湾,就是怕不稳的局势会忽然爆发又影响到公司。
通常父母都只是写信给我和雯雯两人,问我们生活的事,要我们不要乱花钱,或是父母对子女会说的话,要我们天冷时自己从壁橱多拿件毯子或绵被。
而回信也一直都是雯雯回信,我不知道她都在信内写些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不曾提过跟我发生的许多事,都只是单纯在跟母亲撒娇诉苦…
就某些方面来说,就算父母他们回台湾,对我来而言也只不过是空荡的家里多了两个人,我不认为会有多大的变化,毕竟他们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跟我生活在一起,或许血缘关系依然存在,亲密感却已日渐淡薄。
但对雯雯来说,雯雯一直都显的很开心的样子,并且很期待,毕竟她也已经快要一年没有见到母亲了…不…其实我有点希望他们不要回来,只要将这如同会延续到永远的平静留给我和雯雯就好…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学历不同的关系,我比雯雯还要早好几天开始放寒假,也真的陷入无事可做的情况。
因为我是在加油站打工的,都是站长每个月排给我上午7点至12点的早班约10多天,这样我下午还能写写作业,晚上去上课,不会觉得生活沉闷。
但现在已放假,失去每天都有的回家作业可写,所以有好几天下午没事,我都一个人坐在客厅,双耳无意识听着音乐,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墙上时钟的秒针,感觉时间之河的缓慢流逝…
有时候,音乐放完,我也不会想要去重放、或是换片cd,只是继续看着秒针持续维持小格的跳动,如同灵魂的脉动,安静又充满生命力。
有人说,神是公平的,因为他给所有人同样的时间,不会有人的时间比较多,也不会有人的时间比较少。
当年的我十九岁,一分钟六十秒,一小时六十分,一天二十四小时…我也已经度过六亿多秒的人生…看着秒针慢慢跳动,彷佛无言的催眠曲,让我感觉时间开始沉淀在屋内,如同雪片,轻薄堆积,待春日到来,又将化为无形。
我想起,自己与雯雯所有过往,一幕幕,一个个片段,在人生的舞台上陪伴着我,丰富我的生命。
在她生命的最初,朦胧中,我六岁时,还记得妈妈牵着我的手,说她肚子里又有小宝宝,要生个弟妹给我,这样我才不会总是孤单一个人。
对当时的我来说,还不清楚弟妹是什么,只是很单纯的知道能有个玩伴陪我,不必再一个人待在房间玩玩具,而感到很高兴。朦胧中,当妈妈肚子已经很大的时候,我曾经靠在上面,想听雯雯还在妈妈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虽然终究什么都没听到,但我还是不由得非常期待弟妹的到来。当雯雯从妈妈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在医院内我第一次见到她,坐在病床上的妈妈将她抱到我面前,跟我说这是我的妹妹。
当时对我来说,当时的雯雯好小一个,只知道睡觉,一直睡,偶尔才会醒过来哭几声要妈妈喂她牛奶。当时我忽然有强烈失望感,心想:“原来妈妈说的妹妹就是这样啊…”不能跟我玩,不会跟我说话,也什么都不能做…我对雯雯的存在又开始不关心,回到跟平常没多少差别的孤独世界…不知不觉间,雯雯开始会以微笑看着这个世界,坐起身子,呀呀乱叫没人能听懂的话语。
当时的雯雯对我来说,开始像个可以让我玩的大玩具,我总是拉着她的小手,轻轻将她推来推去,让她嘻嘻笑的更开心。
雯雯自己可以站起来走路,并且懂得说话,她总是会拉着我的衣服,跟着我走来走去。有几次,我故意在家外的巷子跑给她追,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雯雯跟不上而越来越远。
但因为我觉得让她跑的气喘吁吁很有趣,所以不愿停下脚步。最后,雯雯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并且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开始放声大哭。
也是听到她的哭声,我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赶紧跑到她身边,看到她坐在地上用手护着脚膝盖并且哭着跟我喊痛,就要她张开双手,看到一整片擦伤,露出粉红色的肉与鲜血,还有不干净的沙子沾染…
这是个伤心与难过的回应,我总是为自己的快乐,让雯雯难过与受伤害,以前到现在,不曾间断…
但我知道,有一件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关心她…我爱她…那天下午,因为期末考最后一天,所以雯雯很早就放学回到家里。
我坐在客厅看着她,雯雯只是简单跟我说,她等等要跟朋友出去玩,然后就进到房间内。我在客厅大声问:“你们要去哪?”才从她房间传出回答:“西门町。”
这也表示,今天晚上我要一个人在家度过。“要我骑车载你去?”“不必,跟朋友约好要一起搭公车。”
换好便服又出门,并不住在玄关穿鞋时,关切又担心的叮咛我晚餐要好好吃,不要又随便买零食,或是又出去乱跑…我们真的越来越像同居的情侣,甚至是夫妻,做事总是不由得想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关切。
有她在的家,总是充满无法言谕的温暖与体贴。她的离开,又将满屋的寂静与时间的冰冷留给我,使我躺在沙发内,更感寂寞…
***那一天,我真的感到非常寂寞,说不出的缘由…或许如同心理学家说的,女人生理有28天周期,男人心理也有28天周期。
当周期到来,内心会如要被挤压般,所有所有的事,都会带上淡淡的异样色彩。那一天,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一天。很奇怪,雯雯出门之后,我又不禁开始思念起她的声音,她的香味,她的微笑,她曾带给我的一切。
每个人都曾寂寞过,每个人都曾痛苦过,每个人都需要他人的关怀,更带给他人关怀,由了解与谅解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