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一事,交你去做。”
朱厚照不习惯拐弯抹角,三言两语,就将事情道明。
天子吩咐,即是圣恩。
起初,刘瑾喜滋滋,满脸笑容。中途察觉不对劲,笑容微僵。听到最后,整个人都僵住,声音卡在喉咙里,险些喷泪。
“陛下,奴婢……”
“恩?”
“奴婢遵命。”
刘公公跪地,心头似有一万匹神兽碾压而过。
复立西厂,他任厂公?
监督百官,严查地方府库贪污?
不只查贪官,新官上任也要严查?
凡有问题,一律摘掉官帽?
领命走出乾清宫,刘瑾双眼含泪,差点抱柱狠撞。
撞晕过去,总比面对残酷现实强上百倍。
西厂是成化年增设,第一任厂公是汪直,权利地位超过东厂。设立期间,不只严查朝中官员,百姓也成为监督对象。
名声简直糟糕到一定地步。
别说文武百官,连东厂锦衣卫都恨得咬牙切齿。
后因群臣上疏,仅存不到半年,就被撤销。如今重立,朝中的发对声浪会有多大,自己会被多少人扎草人,不用想都知道。
听陛下的意思,是杨御史举荐。
刘瑾更想撞柱。
南下之时被坑,回到京城依旧被坑,这还有没有天理?
退一万步,天子跟前不是咱家一个,张永、谷大用、丘聚、高凤翔,坑哪个不成?再不济,还有陈宽韦敏,王岳戴义。
为何偏要盯准咱家!
心酸,心寒,心痛。
老天若是开眼,为何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姓杨的,免得四处祸害!
愤懑至极,刘瑾揣着袖子,脚步都重上五分。
再不甘愿,圣命无法违背。
天子下令复设西厂,自己这个新任厂公,总要和东厂提督打声招呼。
办事的地方可选在旧址,人员调配需得王岳戴义点头。颗领班和番子安排妥当,还要到北镇抚司和牟斌打交道。人数不足,南镇抚司都得走一趟。
咱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不能在沉默中爆发,只能在沉默中变态。
踩在砖石路上,刘瑾握拳,满心愤懑化作斗志。
咱家命苦,旁人也别想得好!
让你们伸爪子,让你们贪!
落在咱家手里,不抽筋也要扒皮!想告状,去找姓杨的。不是他,咱家也不会被赶鸭子上架。
冤有头债有主,咱家憋气,这起子贪官,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咱家洗净脖子,等着挨宰!
丘聚刚从尚膳监折返,不知暖阁内诸事。同刘瑾擦身而过,正要打招呼,后者却眼也不眨,气哼哼快步走远。
呦呵!
咱家一个大活人,全当没看见?
丘公公眯眼,好你个刘瑾,给咱家记着!
十个公公八个心眼小。
绝非虚言。
正德元年,十一月丁未,内廷复设西厂。刘瑾升司礼监秉笔太监,任西厂提督。
办事中官从司礼监和内官监调任,番役自奋武营等挑选。
因北镇抚司实在派不出人手,西厂领班只能向南镇抚司借调。
调人时,不可避免,要同赵榆打交道。
几个来回,刘公公赫然发现,这姓赵的和姓杨的完全是一路货色。心机之深,心肠之狠,手段之毒辣,坑人不眨眼,非寻常人可比。
对照之下,牟指挥使堪称宅心仁厚,厚道得不能再厚道,简直是厂卫中的大好人。
刘公公擦掉冷汗,暗自发誓,从此以后,见到姓杨的和姓赵的,必须绕路!
历史上,本该出任西厂厂公的谷大用,被调入东厂,在戴义手下办事。观王岳和戴义之意,十有八九,欲将其培养成下一任厂公,和刘瑾打对台。
西厂开张,朝堂之上,自然是一片反对之声。
无奈天子一意孤行,当着文武百官,言明西厂不设刑司,不扰百姓。其后,反对的奏疏俱被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