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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_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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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两名中官搬来圈椅,谷大用亲自送上瓷瓶和温水。

  “此药乃院正亲制,杨侍读且服下一丸。”

  “劳烦公公。”

  天子赐药,杨瓒没法客气。

  不过,有了弘治帝服用丹药的前例,朱厚照应会警醒,太医院也会小心。进给天子的丹药,除了补身,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告罪一声,杨瓒小心坐到椅上,以温水送下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虽不知药丸成分,却不如想象中的苦,反有淡淡的清香。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隐隐有一丝暖意。

  “谢陛下赐药!”

  “太医院进上不少,杨先生用得好,便多带些回去。”

  在杨瓒面前,朱厚照向来没多少顾忌。

  “张伴伴,再搬张椅子来,朕要同杨先生说话。”

  “是。”

  端着茶盏,一口接一口饮着温水,杨瓒并未出声阻止。

  眼前这位,是会席地而坐的主。能想到搬把椅子,已是不小的进步。

  “周瑛着实可恶。”

  坐到椅上,想到杨瓒伤情由来,朱厚照重现怒容。

  知晓周瑛被杨瓒抽昏,押往诏狱,仍不解恨。令谷大用铺开黄绢,写下一道敕谕,不经内阁,直接送往北镇抚司。

  “告诉牟斌,周世子践踏先皇御赐之物,定要严惩!将周瑛关入诏狱,无朕敕令,不许放人!”

  “奴婢遵命!”

  谷大用和张永走不开,高凤翔离宫未归,凡有杨瓒在场,刘瑾都不敢往前凑。丘聚得了这趟差事,捧起黄绢,带着两个小黄门,领过牙牌,前往北镇抚司。

  暖阁门关上,杨瓒酝酿片刻,终没将寿宁侯的供词道出。

  一则,后续已交由锦衣卫和东厂,不好越俎代庖。二则,告状也要把握尺度,恰到好处。需知过犹不及。最后,此事还有得挖,由锦衣卫和东厂上报,远比他轻飘飘说几句效果更好。

  思定之后,杨瓒“专心”喝水,轻易不再多言。

  朱厚照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平息片刻,扫到堆在御案上的奏疏,想起朝中的闹心事,脸色发沉,又开始火冒三丈。

  见状,杨瓒知道,不能再不出声。

  “臣斗胆,陛下可是忧心朝事?”

  朱厚照点头,又摇头。

  事情太多,几句话说不明白,干脆起身回到御案前,翻出几张奏疏,一股脑的递给杨瓒。

  “杨先生看看吧。”

  杨瓒吃惊不小。

  这怎么成?万一传出去,他会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知道杨瓒的担心,朱厚照闷声道:“有谷伴伴几个守着,没人会多嘴。”

  没人会多嘴?

  他信。

  可说句不好听的,言官的鼻子不是一般的灵,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参上一本。只要有丁点风声,大不敬的就不只是周瑛。

  “杨先生?”

  “陛下见谅。”

  杨瓒咬牙,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奏疏递到眼前,不看也得看。至于四周飞来的刀枪棍棒,他接着就是。

  翻开第一篇奏疏,洋洋洒洒千余字,完全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厂卫无法无天,屡害无辜,请陛下严惩!

  杨瓒蹙眉,没有发表评论。

  翻开第二篇,篇幅不长,却是笔酣墨饱,炳炳烺烺,中心思想依旧是厂卫违法乱纪,胡乱抓人,依律当严惩。

  杨瓒眉头皱得更紧,接着翻开第三篇、第四篇……连续翻过七篇,冗词赘句者有,不易一字者有,波澜老成者亦有。但无论是引经据典,还是雕章琢句,都脱不开一句话:厂卫狂悖无道,犯了众怒,陛下必须严惩!

  “杨先生可明白了?”

  靠在椅背,朱厚照咬牙道:“朕当真不明白,锦衣卫和东厂抓人是朕许的。有罪没罪,审后自有论断,这些人不知内情,全凭猜测,凑什么热闹!”

  不是剃光了头就能慈悲为怀,也不是读过经史子集就能持正修身,明法守礼。否则,县衙土地庙里的草人都是怎么来的?!

  话憋在心里太久,始终找不到人倾诉。今日见到杨瓒,便如运河开闸,匹练飞空,全都倾泻而出。

  “宣府大同军情至今未解,边患至今未除。兵部请调京卫,户部焦急库银。北边的快马一匹接着匹进京,说是朵颜卫都督密报,鞑靼可延汗要和三卫结亲,不答应就要杀上门。朕急得冒火,这些人却是半点不急!”

  “京城一场大火,多少灾民等着救济!户部和光禄寺的库银不足,朕从内库支取金银布帛,不见他们说话。朕不过觉得天热,到西苑坐一回船,用些瓜果,隔日就有讽谏,说朕浆酒霍肉,骄奢放逸,懈怠政务,不体万民疾苦!”

  朱厚照越说越气,拳头握得死紧。

  “那几个番僧道士进丹丸害父皇,更想害朕!和藩王勾连,暗中递送京城消息,证据确凿。朕要杀首恶,竟被斥为暴戾,残虐不仁!”

  说到伤心处,朱厚照眼角泛红,牙咬得咯吱作响。

  “朕不过要杀几个罪有应得之人,怎么就暴虐无道,有违父皇遗诏了?朕不过到西苑走走,午后多睡一会,让御膳房多进几次豆糕,怎么就昏聩无德,穷侈极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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