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江把话说完就也走了,临走之前倒是挺贴心的,还翻了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他关门的瞬间,沈意才隐约听到一声对不起,轻的像风。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不是他昨天突然能碰朱砂铜镜了,谁能确认他是真的成了鬼魂呢,延江也没做错什么。
云默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吧,他望着铜镜苦苦思索,他能恨云默善变或者傻或者薄情,但是真的不记得云默透露过任何不正常的倾向。
他想了很久,久到陆嘉泽都回来了,也没想通了该抹哪一边,于是便干脆不想了。
陆嘉泽拖着一个行李箱,满头都是汗,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么,吃力的不得了,进门就去卧室抽了一张床单到客厅里,然后铺在了地上。
“朱砂啦。”陆嘉泽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把行李箱打开,那里面果然是半袋子朱砂,都是细盐那样的大小,红通通的像是干涸的血沫子,“老道士今天不在,我们先试试朱砂。”
陆少爷把半袋子的朱砂倒在床单上,半个地面都成了鲜红,简直有点犯罪现场的味道,沈意蹲下去,用手插进朱砂里,手指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依旧什么也没有摸到。
难道是只能写成符的朱砂才有用么?他不死心,又在一大片朱砂里一一摸过,结果当然是一样的,他什么也碰不到,地上一大片朱砂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陆嘉泽看着铺了一地的朱砂,眼睛都瞪圆了,最终还是犹豫地开口:“好像没有效果啊。”他把手插进朱砂里,倾泻了一片的朱砂像一汪碧血,显得他的手特别修长白皙,白玉一样的游动在里面,从前到后推起一层层红色波浪。
沈意学着他也从头推到尾,但是他根本碰不到朱砂,也就是因为角度错误的关系,有几次和陆嘉泽手掌相合罢了。
干的朱砂不行,陆嘉泽就开始熬煮,他不知道在哪里倒腾回来的朱砂,店家似乎还给了他一张配方,沈意跟进厨房,就看到陆嘉泽往一个碗里倒了一点点白酒,又混了一点点朱砂,然后就开始用两只筷子研磨。
两根筷子太细了,总是容易滑脱,陆嘉泽中途回了一趟房间,回来之后手上拿了一只大号的排笔,又带了三两张白纸回来。
碗里的朱砂颜色有点淡,陆嘉泽试了试,但是纸上没有颜色,沈意看了有点惊奇,凑的更近点了,发现那些朱砂都被捣成了很细很细的颗粒,但是再小却不可能了。
“好像不能溶于水。”陆嘉泽自言自语,又开始用锅烧水,从外面的行李箱里拿了好多黄色的晶体过来,沈意没认出这是什么,但是感觉黄色的东西软软的半透明的像是小时候吃的QQ糖。
这次似乎成功了,黄色的晶体被煮化后,朱砂也熔化了,陆嘉泽也没等锅里热气散去,提笔就沾了一点,涂抹在白纸上。
一大锅朱砂,沸腾着,波浪一样的滚动,沈意看着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恶心,他把手按到了白纸上,那个红色的印记是新弄的,红痕未干,似乎随时能沾在手上,但是他依旧什么也没碰上。
陆嘉泽等了一会儿,瞪着白纸,眼睛都圆了:“你在吗?试试看。”
试了没用啊,沈意叹气,或者这玩意儿只能涂在镜子上,也或者这玩意儿只能那些得道高僧或者道士什么的写了才管用,他和陆嘉泽折腾了一下午,到外面路灯亮起的时候,已经尝试了画在镜子上,画在黄纸上,对着中国结上铜镜画符咒,甚至还尝试了把一个新的红点落在铜镜上,他依旧只能碰到之前写好的朱砂痕迹。
昨天刚下过雨,今晚反而出了月亮了,毛月亮在半空中居然是淡绿的,像是被浸润在水里,含含糊糊的,沈意飘回窗口,往外面看了看,这边靠近停车场,他看到一辆幽蓝的车开了进去,无声无息的,像是幽灵。
他好些年没开车了,已经习惯了飘荡,也觉得其实飘荡起来挺好的,他想,有些事情真的很可怕,他居然对陆嘉泽的行动失败了感觉很正常。
好像……好像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是无法走出这虚无之地回到自己身上了。
“说不定是没有供神案,烛台香炉贡品都没弄。”陆嘉泽还在那边尝试往镜子上画符,沈意觉得他有点可怜,显然,他已经习惯了失望,但是陆嘉泽还没习惯,失败了好几次之后,他感觉陆嘉泽神情阴森的能滴水了,现在嘛,他觉得陆嘉泽快崩溃了。
其实嘛,这么努力做什么,就算弄回来了,自己也未必会回应他。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陆嘉泽跑去开门了,沈意继续在窗口东张西望,他估计是延江来了,但是其实他还没有想好第二个答案。
云默应该没有问题的,毕竟看了四五年,如果在他身上下了个符咒或是帮忙做了什么,不可能平时一点点痕迹都看不出,不然那心理素质是得有多好啊。
他发了一会怔,又觉得说不定云默还真知道,冒牌货在这个屋子里待了四五年,也没有泄露出什么信息,他都还一直以为,这是什么意外,冒牌货到了他身上,为了存活才装失忆的。
如果那是密谋的一件计划,那么这些人……这些人得有多么深的城府,并且还能毫无愧疚感,自自然然地幸福生活啊。
他的脸颊不小心碰到了窗户的外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不由得更阴暗地想,说不定冒牌货知道他在这屋子里,否则怎么会这房子外面都是结界,出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