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禾苑里,杨小满正窝在李裕锡怀里,她的肚子已有八个月大,小小的人儿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李裕锡看着她就觉得担心。
王大夫是隔天就要来请一回平安脉的,有惊无险才把杨小满肚子里的孩子保到临产,他早就和李裕锡打过招呼,杨孺人年纪太小,这一胎很有可能会提前发动,因此藕禾苑里的产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怕哪天杨小满有了动静会来不及。
李裕锡把手放在杨小满的肚子上,他的火气旺,炽热的手掌一放上去,肚子里的孩子就有感应的动了动身。这一动不要紧,小小的脚踢在了杨小满的肋骨上,疼得杨小满轻呼了一声。
李裕锡立马教训未出世的孩子:“臭小子小心你娘亲的身体。”
杨小满便笑了:“还不知道男女呢,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女孩儿也好,是我的大郡主,爹爹将来要给她造一座金玉做的闺阁。只可惜我即将成行,恐怕等不到你生产那日。”
虽然祭陵主祭对于李裕锡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杨小满生产在即,他十分放心不下,夜半时分甚至动过向圣人请辞的念头。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杨小满对他的重要性居然压过了夺嫡的执念。
李裕锡搂紧杨小满,贪婪的吸食着女子身上的沁香:“我给你留下了几个好手,平常不显露在人前,暗中保护你这院子。并且在我走后你就闭门谢客,把自己和孩子顾好,要是有危险就让殷阙快马来找我。”
杨小满柔柔道:“我知道了,爷不用担心我。”
李裕锡亲她:“如何能不担心,我真想把你塞进行囊里一并带走。”
杨小满咯咯咯的笑,玩笑说:“要不是怀孕了挺着肚子不方便,我就扮成爷的丫鬟,跟着你去东陵。”
瞧这傻样,她以为自己还是没名没姓的小人物呢,殊不知一个瑾王宠妾的名头顶在头上,就算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也有的是人认识她的模样。
但李裕锡爱极了杨小满这样子,搂着她不肯撒手,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小乖给爷生个胖娃娃,等爷回来就请封你做侧妃。”
他呼出的气息碰到她肌肤上湿痒得恨,杨小满忍不住眨眨眼,因为他们凑的太近了,她忽闪的睫毛又划得李裕锡心痒痒。
“我这样也能做侧妃吗?”
“有什么不能的,爷说你做得就做得。”
整个王府大概只有杨小满一个人不知道李裕锡有意立她为侧妃。若非早有此想法,他为何给她住藕禾苑,且一应用度都和侧妃位看齐。
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那请立侧妃的奏折早就压在书房暗格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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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瑾亲王、瑞亲王、信郡王、益郡王于奉先殿敬香后,踏上了东行之路。他们走那日,圣人和太子登城楼相送。
太子吃了风,咳嗽咳得停不下来,圣人心疼的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太子身上,道:“我儿回去吧,随朕去尚元宫歇息。”
太子又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收住,却说:“今儿不打搅父皇了,太子妃亲手做了汤羹等着儿回去呢。”
圣人便不好留了,让张如会一路护送太子回到东宫他才安心。
东宫里虽然一切摆设布局不变,但随着男主人的病情加重,于是这座宫殿也一扫从前的辉煌,变得灰暗了起来。太子妃更是时常落泪,只是不愿在太子面前显露出来,害太子难受罢了。
此时两夫妻对坐而食,太子忽然说:“听说五弟府上有位孺人即将临盆,他那府上正妃有疾,侧妃又是新嫁,他一走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你是做大嫂的,去给弟妹搭把手,别让人伤了五弟的子嗣。”
太子妃没料到太子会吩咐这种后院妇人生子的小事,一时没接上茬。
太子放下羹汤,叹气说:“孤有愧于太子妃,没能让你更进一步。现在大厦将倾,孤总得让你和孩子们多结一段善缘。”
这么说太子妃就懂了,选瑾王确实好过选其他人。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太子正妃折节相交一个亲王孺人会有失身份,而是一口应下了。
半个月后的某个清晨,瑾王府里,小厮刚给厨房的水缸里挑满水,周大娘已经开始在白案上忙活。大厨房里十个灶眼,两个留给王妃,两个留给袁侧妃,两个留给范、许孺人和周娘子,三个留给府里的门客、管事、下人做吃食,最后一个要独留出来备给藕禾苑。
给周大娘打下手的桃红不解,问师傅说:“藕禾苑不是有小厨房嘛,杨孺人都不在大厨房叫吃的,师傅干嘛还给她留一个灶眼?”
周大娘但笑不语,有道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教手艺都要留私两分,又怎么能把其中包含的人情世故讲给桃红听。她只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做两盘精致的糕点送去藕禾苑,哪怕知道杨孺人多半不会用她送去的东西,这些糕点最后基本都进了小丫鬟的嘴,周大娘也乐此不疲,指望着有朝一日杨孺人能赏脸尝一块。
和她不同的是,桃红动了讨好袁侧妃的心思。千鹤居可没有小厨房,每日的餐食都要从大厨房走,桃红短短几日就和千鹤居里来提膳的小丫鬟混熟了,天天守在灶台上给袁侧妃的补品看火。
周大娘知道桃红的心思,但她从不说破,有时桃红来不及做份内的差事,周大娘也不骂,好脾气的对桃红说:“师傅快干不动了,等你手艺练出来了,师傅就禀明徐嬷嬷,把白案交给你。”
这些话把桃红哄的心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上白案掌案娘子的威风,丝毫没想过周大娘打算隐退去哪里的问题。
至于周大娘的打算嘛,自然是想去藕禾苑的小厨房了。王爷开府这三年,她是把王府后院看得清清楚楚。王妃是难有起色了,袁侧妃也不好说,但杨孺人是有福的,将来估计差不了。单看藕禾苑小厨房开了之后,连王爷都吃不了几回大厨房的菜,天天跟着杨孺人吃小厨房,那时周大娘就知道该给自己寻出路了。
眼下王爷水涨船高,外面人都沸议他要真龙飞天呢,周大娘就想等真有那么一天,她得跟着主子进宫去。
但如果留在大厨房,真龙主子都吃不到她的点心,怎么可能让主子记住她、把她带进宫?御膳房里擅白案的厨子要多少有多少呢。
难不成要留下给潜邸的奴才下人做饭吃吗?她可不愿意,唯有扒拉上杨孺人,讨了杨孺人欢心,王爷要想让这位主吃口顺心的,才有可能把她点进宫。
所以周大娘对自己掌案娘子的身份毫不留恋,某一日还真让她等到机会,杨孺人害口,吃了一回她进上的糯米山楂糕觉得不错,周大娘就趁这个机会求了徐嬷嬷,进藕禾苑当差去了。
“你这老货倒是走了好运。”徐嬷嬷手上算盘珠子不停,三两下给周大娘结了月钱银子。
周大娘可不拿这个钱,推给徐嬷嬷说:“劳姐姐受累了,这点钱您拿着吃酒。”
徐嬷嬷又给她推回来:“我还不至于缺这点钱,你进了藕禾苑可要好好当差。”
徐嬷嬷羡慕的看了一眼周大娘。周大娘能想到的事,徐嬷嬷自然也想到了,她也不想以后被留在潜邸啊。要是时光能倒流,她知道王爷还有这样的运道,当初常嬷嬷不愿意卸下差事去藕禾苑时,她就应该争着去抢着去,撒泼打滚也要去才对。
如今就多思无益了,徐嬷嬷收回眼神,对周大娘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藕禾苑,就送你一程吧。”
两人相伴往藕禾苑去,路上徐嬷嬷还寻思要想什么办法扒上个主子跟进宫呢,谁知她两走到藕禾苑,正好赶上杨孺人发动。
苑里的人都乱了,常嬷嬷竭力主持,遣人又是找大夫、稳婆,又是烧水铺炕,她看见徐嬷嬷也不客气的指挥起来:“徐墩子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开库房拿老参来给孺人吊气啊!”
“哎!”徐嬷嬷跑的比滚得快;一点看不出这么胖的身体下藏着如此灵活的手脚。
周大娘眼珠子一转,钻进小厨房做龙须面去了,面是她早上就揉好的,一路装在盒子里端来,防的就是孺人突然要吃。
小面做成一口一个的量,汤底清清爽爽,专门做给孺人产前垫肚子攒力气用的。
要么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呢,合该周大娘这种人发迹,果然她的汤面端上去就让常嬷嬷眼前一亮,试过无毒后送到了杨小满手边。
“雨香我吃不下。”杨小满疼的直哼哼,额头上布满了虚汗,抓着雨香的手不肯撒开。
雨香一手被杨小满抓着,一手不停的给杨小满擦汗,哄道:“不吃怕您一会儿没力气啊,好歹吃两口吧。”
常嬷嬷捧着碗,和雨香两人劝了又劝,终于让杨小满松口吃了半碗面。耳房里稳婆已经布置好产房,请命将杨小满挪过去。
杨小满扶着肚子走了三步,就感觉大腿一湿:“雨香!”
稳婆脸白如缟:“羊水破了,孺人赶快去产房,得在羊水流完前把孩子生下来,不然孩子会憋死在肚子里的。”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常嬷嬷顾不上计较稳婆说话不吉利了,自己上手把杨小满架起带去产房。
千鹤居里,袁昱卿得知杨小满发动,她本想亲自去看看,却听灵晗说杨孺人疑似生产不顺。袁昱卿犹豫了,这要是她去了藕禾苑,杨孺人会不会把难产的事陷害到她头上?
袁昱卿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露面为好。她把自己这儿的珍品药材全打包给藕禾苑送去,又口谕徐嬷嬷以杨孺人为先,许她便宜行事之权。
她自己则跪在佛室里祈求杨小满平安生女,她不能让她和王爷之间刚萌生的感情蒙上阴影,如果杨氏有事,王爷怀疑是她动的手,那她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洗清嫌疑,所以这一胎杨氏必须平安生下来!
但可惜袁昱卿的祈祷并未应验,藕禾苑里四个稳婆手抖如筛,面无血色的对常嬷嬷说:“孺人骨架子太小了,很难把孩子生下来了,这样下去一旦母体力竭,不光是孩子,连大人都会十分凶险,您得有个准备啊。”
常嬷嬷声音喊破了:“什么准备!孺人好好的,你们竟敢咒她!你们接生了那么多个孩子,一定有办法的,快想法子帮孺人把孩子生下来,否则等王爷回来定要灭了你们全家老小!”
稳婆们急得要哭,杀了他们全家也没法子帮孺人生孩子啊。争论片刻后,最角落那个稳婆咬咬牙,站出来说:“用剪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袁昱卿就是明哲保身型,她不敢赌这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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