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还是您自己猜的,万一它就是不进庙,你怎么办?”我有些固执地说道。
“这个……”胡老四对于我的固执有些生气了,说道:“它要是不进庙,我就天天去烧香,请着它求着它进到庙里头,行了吧?”
我一摊手,对兄弟们说道:“大家伙儿听见了吧,这不是白扯了么?得得,咱们还是自己行动吧!”
“哎哎,要我说啊,还是得两手一起抓,而且都要硬。”常云亮在中间和稀泥做思想工作报告,说道:“咱们继续小心着那老王八干坏事儿,胡老爷子呢,就做好准备,万一庙建好了,老王八真进去了,咱们就弄死它!”
哥儿几个全都点头赞成,我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确实需要这么做,不然的话,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哥儿几个全都跳河里挨着点儿趟水,把老王八精给趟出来去?
这不是扯淡么?
还真是,村里人在那几位老太太的撺掇下,也不嫌天气热,就在河堤内侧,桥头上开始建庙了。
不过这次的河神庙建的规模实在是不像话,让我们几个都觉得这也忒寒碜了点儿。
这座河神庙,坐南朝北,背靠河堤面朝河,南北只有一米五宽,东西长不足两米,高度嘛,嘿嘿,到顶尖儿上还不足两米呢,即便如此,还建得有模有样,红砖绿瓦的,两个小窗户,一个小门儿,里头还真就尊了一个两尺来高的泥像,是一个老头儿的模样,跟老寿星长的差不离儿,拄着根儿拐杖。
我真佩服村里那帮老太太还有那几位老爷子,想象力够丰富的,他们怎么就知道河神长成那模样了呢?
也不怕人家老寿星气急了下凡,告你们侵犯了人家的肖像权么?
如今想起来,大概当时她们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号召村民们多捐款出力了,因为这半年来,村民们为了修庙建庙,已经出了不少钱不少力气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
所以这次的河神庙规模,也就这么点儿了。
因为规模小的原因,所以这座河神庙从盖到装修好,到村民们开始在老太太们的领导下去上香膜拜磕头上供奉,一共也没超过三天的时间。
效率高吧?
说句实在话,那些国营企业里的工人和领导们要是在工作上,有我们村这些老太太们建庙的积极性一半儿的话,那企业的规模不出一年就得翻一番。
我们这帮哥们儿们看着那座河神庙就忍不住笑,而我看着那庙就来气,跟兄弟们说道:“我说,就冲这庙宇的规模,我要是老王八精,绝对不住进来,寒碜谁呢这是?”
“得,完了!赶紧通知胡老四,就说老王八精肯定不会来河神庙里住了。”陈金立刻垂头丧气的说道。
“扯淡,你咋就知道的?”我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进去么?”陈金很认真地说道。
“去你娘-的吧!”我立刻骂道,感情这小子在拐着弯儿骂我呢。
兄弟们全都笑着起哄起来。
我们这帮人说笑的时候,正好在距离河神庙没多远的河堤口上,而河神庙跟前儿,那几位老太太和村里的几位妇女同志正在那里虔诚地膜拜着河神呢,几个老太太还专门儿弄了条大红绸子给挂在了那小庙门儿上。
结果她们听见我们几个在不远处哄笑一片,而且对河神庙指指点点,满脸不敬的样子。老太太们不乐意了,那几位妇女也不乐意了。
老太太是对我们几个早就有成见的,而那几位妇女觉得我们是在嘲笑她们,于是她们全都瞪视着我们。
我们几个就满脸无所谓地笑着看着她们,脸上写着冤枉俩字儿,还表现着贱贱的一句话:“各位奶奶们,大婶子们,干嘛这么虎视眈眈凶巴巴地瞅着我们呀,俺们可没招惹你们哟……”
在和我们这帮人仇视了半晌之后,她们终于选择无奈地忍让了——谁都晓得,这帮后生不好惹,先前在村里凶名赫赫,如今又是村里有名的救人英雄,真要训斥我们一顿,明摆着我们都是帮吃不得半点儿亏的主儿,肯定会反击,到时候她们这么大岁数了,下不来台可怎么办?丢脸的还是她们啊,至于我们嘛……
他娘-的,想当年哥儿几个在某些方面,啥时候要过脸?
这座河神庙建起来之后,还没三天时间呢,村里就开始有了不利于这座庙宇的传言,据说前街许二狗和张庆平二人晚上热得睡不着觉,就一起去河边儿桥头上洗澡,结果碰见了无头鬼。
嗯,那时候夏季里到了晚上,村里的男人们和女人们就会抢占桥头阵地。因为在桥头洗澡,是最舒服的——桥两侧的河岸边儿上,砌了两条宽一米多的石头台阶,深也有一米多,在桥的下面,水流从上而下之后,因为有水坝的原因,下来之后比之上面的水位要低一些,过了桥洞子之后,两侧的石台阶就刚好露出来,白天人们在上面洗衣服,到了晚上,坐在上面洗澡,搓身子,又凉快又舒坦,搓了身子之后,直接跳到桥洞子里水一冲,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所以男人们女人们会争夺这里的位置,谁先到了,脱了衣服开始洗了,那么另一方就失败了,等着吧,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还照样轮不到你,因为洗澡的人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多半都是女性占据优势,十天有九天是女人们晚上站着桥头的优势地理位置洗澡,因为女人们白天洗衣服啊,到了傍晚的时候,一看路过的人少了,干脆脱了衣服就洗澡,这一洗,女性同胞们就接上了,你还没洗完,她们就又来了,所以男人们只好去别的地方,跳到河水中洗了。
于是每每在夏天的晚上,一般到了那十一二点钟之后,就会有些没有睡觉的大老爷们儿跑到桥头上洗个澡去,凉快凉快回家睡觉,睡得香啊。
许二狗和张庆平俩人今年都四十来岁了,据他们俩人所说,那天晚上俩人去桥跟前儿洗澡,结果正坐在石台阶上互相搓身子呢,忽然发现三孔桥洞的中间那一孔里,有亮光一闪一闪的。
俩人就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俩人壮着胆子跳到河水中慢慢走过去,往中间那桥洞里一看,这下不要紧,俩人都给吓坏了,因为他们看到一个没有头的人,正在桥洞子里湍急的水流中来回地走动着,手里还高举着一个煤油灯,灯火忽明忽暗的。
好家伙,俩人吓得连衣服都没顾上穿,光着脚丫子跑了回去,第二天俩人都卧床不起,吓得发起了高烧。
这事儿发生之后,村民们开始对建立这座河神庙有了疑惑,纷纷议论着是不是白白浪费了钱——建立河神庙,本来是希冀着让神灵保护着咱们村儿,孩子们以后在河里河边玩耍嬉戏没有危险呢,结果这替死鬼还没赶跑呢,又来了个提着灯的无头鬼,还就在河神庙正对着的桥孔底下。
河神干啥去了?
村里的老太太们为了解除村民们对她们自身能力的怀疑,便好死不死地把这事儿的责任推到了我们这几个年轻人身上,说我们那天在河神庙跟前儿大言不惭,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惹怒了河神,河神就派来了无头鬼,准备要惩罚我们这几个年轻人,至于其他村民们嘛,不用害怕,无头鬼是不会害他们的。
你们不信?
不信可以去问问许二狗和张庆平俩人啊,他们俩那天晚上虽然遇到了无头鬼,可他们自己害怕,无头鬼害他们了没?
没有吧?
无头鬼提着灯是干啥的?它就是要照照看,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如果是我们这帮年轻人,那它就要祸害我们。
得,村民们还就真信了这些话。
我心说这他娘不是纯粹胡说八道嘛,老太太们还真能瞎编,愣是编出来这么一个听起来似乎还真他妈合情合理的故事来。
哥儿几个在一起一商量,都说管他娘-的是真是假,咱们晚上就去看看这无头鬼去,要真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就正好干掉它,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奶奶-的敢来跟小爷们过不去,不是自讨苦吃么?
倘若不是找我们的麻烦,那也好说啊,咱们正好见义勇为,为村里除掉这一祸害!
不过到底有没有提着灯的无头鬼,在没有见到之前,我们心里面也没个底儿,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说这关系到我们几个人的名誉问题,甚至是人身安全问题。所以说破大天去,咱们也得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去一趟那桥洞子底下,会一会那传说中,提着灯的无头鬼!
……
繁星密布,长河贯空,一弯华月如同镶嵌在那深邃的夜空中般,分外的美丽。
月光和星芒洒入河中,河面泛着光,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般,柔柔滑滑,亮亮丽丽。河边儿的草丛中,传出来蛙鸣阵阵,与北地稻田中的蛙鸣声交相呼应,像是在演奏着一曲无名的华美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