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撕心裂肺,诉苦的声调抑扬顿挫,极有韵律感,极其的煽情。心软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掉下泪来,心肠硬的,也会唉声叹气,巴不得能够帮她分担痛苦……
这可不是我吹牛夸张呀,在俺们农村那里,直到现在,这种诉苦痛苦的调调,还广为流传,传染?反正没有一丝要凋谢的迹象。这种功夫,没有在农村土生土长的身世,你是绝对学不来的。古有琴声感人落泪、一曲催断肠等等典故,如今也有歌曲音乐让人听后捶胸顿足,泪如雨下……可你有见识过这种能信手拈来,却又是如此若山间流水般潺潺动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么?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块儿的妇女们就有这种天赋。
不扯这个淡了,就说当时郭超娘哭得让人担心她断了肠、断了气儿,依然毫不停歇,大有声势逐渐浩大的迹象了,几位老太太便赶紧上前将我们几个老爷们儿扒拉到一边儿,然后开始温言细语的劝慰起来,顺便很尽职尽责的开导着郭超娘赶紧去奶奶庙上烧香磕头祈福,求玄母娘娘保佑……
我和陈金渐感无趣,胡老四悄悄地拍了下我们俩的肩膀,示意我们俩跟他先出去一趟,我和陈金纳闷儿,不过也没拒绝,点头跟着胡老四走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再次聚集起来好些村民了,他们嘀嘀咕咕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这事儿,看到胡老四还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可一触到我和陈金的眼神儿,立马就躲躲闪闪。
胡老四并没有往郭超家外头走,而是走到了西墙角处,招呼满头疑问的我和陈金过去,才低声问道:“上午让你们在老爷庙那儿干得活儿,妥了没?”
“妥了。”我点头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胡老四点了点头,说道:“今晚上咱们都到老爷庙那儿守着,银乐,你……带上那个东西。”胡老四中间断了一下,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怔了一下,才想到胡老四指的是那个三角金疙瘩,他是突然想到这金疙瘩不能让陈金知道,才没直接说出来。我心想这都得带上那东西了,兄弟们还能看不到么?你还不如干脆说那是你的东西呢,真他娘-的扯淡!嗯?难道那东西对收拾白狐子精有用?可是……那东西他娘-的炸了,成了好几块儿了啊。我苦笑着摇头说道:“胡老爷子,那东西,它,它崩了,成了好几块儿了。”
“啊?”胡老四大吃一惊,“怎么会崩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金在旁边儿听得一脑袋雾水,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问道:“银乐,啥东西?”
“去,你不知道。”我推了下陈金,然后对胡老四说道:“这本来就是要去找您,跟您说说这事儿呢,这不是半路听说郭超娘让脏东西附身了,就赶紧跑来看看。”
“别说这些,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那金疙瘩怎么就好好的崩了?”胡老四面色很是焦急。
看胡老四的样子,我自然也明白这事儿非同小可,也就不再废话,赶紧压着嗓门儿嘀嘀咕咕的把我们几个上老砖窑找白狐子精,又和白狐子精干了一架,老砖窑都塌了,回到家里那金疙瘩就炸了的事儿,通通告诉了胡老四。
听完我的话,胡老四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嘴唇一抖一抖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半晌,胡老四才大口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你,你们简直,简直胡闹啊,谁,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去,去找那白狐子精啊!这简直,简直……”
陈金最是受不了胡老四儿的指责,梗着脖子瞪着眼说道:“咋了?生这么大气?天要塌了么?”
“金子,你少说两句!”我赶紧制止陈金说话,这小子怎么就跟胡老四那么大怨气啊?容不得人家胡老四说几句话都。
胡老四让陈金夹枪带棒的话给气坏了,原本心里就在恼怒于我们自作主张呢,这下更是急了,怒声训斥道:“你懂什么?都是你们这帮年轻人给闯出来得祸事,就这还整天觉得多大本事似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那白狐子精去!”
“好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菜了?离了你胡老四,天也塌不下来!”陈金立马吹鼻子瞪眼了,扭头对我说道:“我跟你说,银乐,胡老四这是在倚老卖老呢,他有啥法子啊?整天神神叨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多次事儿了,我咋就没看到过他办成一件事儿?”说完,他挣开我的手,气呼呼地往外走去,我怔住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院子里原本都在嘀咕讨论附体事件的人,全都被这边儿吸引过来了,结果被陈金冷眼扫了一圈儿,都扭过头去不再看。陈金横冲直撞地挤开人群走出了郭超家的院门。
我赶紧扭头对胡老四说道:“胡爷爷,您,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胡老四气呼呼地看着陈金走了出去,这才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安慰下他们,就去你家找你。”
“哦,好,好!”我点头答应一声,立刻往外边走去。
匆匆走出郭超家们,看到陈金已经气冲冲地走出了巷子往南拐了,我赶紧喊着他追了过去。
紧赶慢赶追上了陈金,我拉住他说道:“哎哎,我说你小子跟胡老四怎么就那么大仇气啊?不会好好说话么?”
陈金冷哼一声,歪着脑袋咬着牙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件正事儿没干成过,可整天还觉得自己多大本事似的,呸!”
“操!就你小子脾气大是不?”我搂着他的肩膀往我们家走去,边走边说道:“得了吧啊,人家胡老四还是有点儿能耐的,起码比咱俩懂得多。”
“懂得多管个屁用!”陈金很是不屑,“银乐,要我说,你就是被他给糊弄的,吓破胆了,哎我就纳闷儿了,你本来也没这么啰嗦啊,怎么现在就一点儿主见都没有了?”
我一听这话就急眼了,松开他的肩膀,瞪眼说道:“我怎么啰嗦,怎么没主见了?”
“看看,又急了不是?”陈金摇头叹气,反搂住我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想啊银乐,咱这段日子,遇见的邪事不少了,可就算再凶险,要命了没?而且你认真想想,还真就没多么凶险,怎么着还能比得上在邯郸和人玩命打架凶险么?咱又有什么好怕的?”
“操,这是两码事儿,俗话说得好,明箭易躲暗箭难防,那邪物暗地里给下绊子,咱防不胜防啊!”
陈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得了吧啊,没那么严重呢,现在最厉害的是白狐子精吧?可咱还不是照样找到它门上揍它么?它还是跑了,说明啥?它没多大本事,还有啊,它干啥在邯郸的时候,非得迷惑人来跟咱们干仗啊?它要是真有本事,直接把咱们撂倒干死,那不就得了么?”
“嗯……”我没话说了,狗-日-的陈金说的还真是那么个理儿。
“哎银乐,你说……咱俩算不算特殊啊?”陈金仰着脸叼着烟,一副骄傲的模样。
“啥特殊?哦,是特殊,有阴阳眼嘛。”
陈金笑着说道:“我觉得吧,不止这个阴阳眼,还有就是……那邪物祸害这个招惹那个,可就没在咱俩跟前儿怎么着,也就那黄狼子精去找你麻烦了,还被逼着来了个以命相搏,给你下了个咒儿,说明啥?说明咱俩人真就不同于一般人儿。”
“去你的吧,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不是?”我甩开他的手,嘿嘿笑着说道:“要说不同于一般人儿,那得是我,我们老赵家可是有祖上的福萌罩着,天生的仙气儿护着……”
“得,你又开始吹了。”陈金往前走了几步,掉过头来,倒退着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你不是给我讲过二牛叔年轻时的事儿么?嘿嘿,我觉得吧,我倒是挺像二牛叔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鬼神见了都害怕。”
“就你?得了……”我止住了话,忽然想到,这小子的脾气还真像是我二叔,而且他一向说自己算过命,八字硬鬼神敬,也是事实,算命的确实这么说过。仔细想想,出了这么多次事儿,唯独他陈金没有受过邪物的祸害,而且这小子胆子大的没边儿,难不成……真的是天生的命格,鬼神皆惧?
陈金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了,嘿嘿笑着说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嗯,怪不得你小子老是这么嚣张,原来是命好。”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就当是吧,反正邪事儿遇的多了,也觉得没啥可信不可信的了。我说道:“可你小子也得想想其他哥们儿,你……嗯嗯,咱俩没啥怕的,可他们呢?再说了,不把那白狐子精给干掉,村里能安省下来么?你总不会连老太岁都不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