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鲜币)第一百一十三章 逼宫
次夜,清风拂面,明月皎皎。
一道身披大麾,头戴兜帽的素色身影,在这样一个清朗的夜里,跟在一位玄衣僧侣的身後来到了广化寺的藏经阁前。
那引路的年轻僧侣轻叩门扉,不多久那紧闭的阁门便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那僧人一见门打开,便垂首侧身让到一旁,等那之前跟在他身後的人影不紧不慢的越过他身旁,进入那光线昏暗的门扉里去之後,方才转过身离开那门前。
藏经阁内,无嗔双手合什,身体微微前倾,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出请安的套词,那来人却已脱下兜帽,上前扶著他的手道:“我已说了多少次,在我面前,这一套千万免了!我……你今日竟会差人来找我……”
稍有些凌乱的语序,确显出来人心情的不平静。
“恭王……”无嗔直起身子,双眼却依旧低垂著,叹声道,“贫僧今日斗胆,请恭王前来,乃是为了当日礼王遇刺一事,贫僧……”
随著无嗔的话音,不过两句之後,盛昌的眼眶已不由得湿了。看来他今日的情绪变化的确比往日里更激烈了许多。无嗔偶一抬眼,便瞧见他一双美目中盈满泪水,痴痴的看著自己。无嗔心中一震,一时竟口不能言,只得再次将头低了下去,轻轻拉开盛昌的手,转身回到一张简陋的案台边。
竟好似不知所措般,无嗔将手放在台面上又抬起,忽然又是一声叹道:“恭王,贫僧此处既无热水,更无香茶,无法招待恭王周全,请恭王恕罪……”
盛昌先仍是愣怔著摇了摇头,忽而便给他这一番话分散了心神,皱眉道:“连这些都没有,那你平日渴了又喝些什麽?”
无嗔道:“渴了便饮些冷水,只是恭王身子精贵,因此贫僧若是拿那些出来,反倒更显得怠慢了恭王。”
“这样冷的天饮冷水?!”无嗔话音未落,盛昌已然怒上眉梢,环顾四周之後,又大声道,“……而且这间阁里,既没生火,门窗又不严,待在这阁中竟比在屋外还要冷上许多!玄净他们那几个老……他们竟是这样对你的麽!”
尽管盛昌怒火中烧,但无嗔却好似觉得他这一席话十分可笑般,微微苦笑著摇头道:“冷水热水,解渴而已。何况此处又是藏经重地,便连点灯都是极小心的,又岂能生火取暖?而且贫僧在此,原就是为了苦修赎罪,恭王若是受不住,无嗔便长话短说,说完後恭王便可离开。”
“这世上胆敢令我这样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也唯有你了。”
口中半真半假的嗔怒,可惜也只能坚持到此,盛昌便忍不住再次上前,伸手去探对方掌心的温度。
无嗔却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向後一步,靠在桌上,慌乱的避开他的手低声道:“恭王恕罪,贫僧并无此意。”
盛昌见他防备之色如此明显,心中一痛,只得再退後一步勉强笑道:“看来你我今日却都有些失态了。以前你无论如何总是一副不为所动的冷谈模样,今日竟也会被我逼出这般慌张的神态……但即便是这副模样,我也还是……哎!若再说下去,你怕是又要怪我轻薄,冒犯你了!”
“恭王!”无嗔的脸上带上了薄怒,但他抬著头怒目看著盛昌的模样,在昏黄的烛光下,竟也颇令盛昌觉得动人。见盛昌的目光越发轻浮,无嗔连忙厉声道,“恭王今日果真失态!恭王若要取乐,请恕贫僧无法奉陪!”
盛昌心中笑道,你怎地就忘了,今日分明是你要我奉陪,可见是被我气得有多厉害,──嘴上却安抚道:“你莫要生气了!我岂敢拿你取笑,只是情……嗳,我若说实话你又要怨我,我便将那些话藏在心里……你且先说说,你才说你寻我来是为了四弟之事,为了四弟,你之前那样怨我,今日这又是为何……”
无嗔见他忽然收敛了调笑的神色,先是一愣,继而亦收起了满面怒容,正色道:“恭王,此事贫僧已听说了来龙去脉,那位施主竟有一位嫡亲哥哥是仁王的手下……但贫僧心中还有些疑问未解,是以今日贸然斗胆,请恭王前来。”
盛昌奇道:“原来你在这里也能听见外面的消息麽?只是你这消息晚了些日子,那司徒烈的哥哥司徒严,已在一个月之前,被大哥斩了。”
无嗔道:“这些消息原是那位愁施主特地前来告知的。”
盛昌一听阿愁的名字,面色却是一沈,冷哼道:“他倒是好心!──我看他却是不安好心!”
对於盛昌的评论,无嗔不置可否,只道:“恭王,既如此,恭王可以听听贫僧的疑问了麽?”
见盛昌点头首肯,无嗔便继续道:“多谢恭王。其实贫僧只是疑惑,倘若那位施主与其兄长同为仁王的手下,那恭王那日在广化寺外与他相会,又是为何?或者恭王那日相会的并非那位施主,而是其兄长,但他二人既同为仁王的部下,无论如何,贫僧都想不出恭王竟有与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私下相见的理由……”
听完无嗔这咄咄逼人的一席话,盛昌的眼神,已是从高山跌入谷底般的阴沈黯淡,──原来这令自己如此兴奋的会面,竟依旧是为了这些无聊的缘由!
盛昌问:“无嗔,是阿愁他让你来这般审问我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