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一边在心中感叹著他们兄弟二人这开门见山的阵势还真是颇为神似,一边点头道:“回禀恭王,那人他刚刚密会了御前侍卫的魏统领,以及定国公身边的那位林先生,在那二人的怂恿之下,他终於决定要放手一搏了……”
盛昌闻言一挑眉,露出一个“可让我等了太久”的轻松表情,却忍不住再次向阿愁确认道:“你说放手一搏,可是那个放手一搏麽?”
同样的手势,比之阿愁之前向盛宁做的那一次,更多了几分戾气在其间。
阿愁心道看来坐不住的远不止那一个,却依旧点头道:“……若非如此,五殿下又岂会让属下即刻便将此消息知会恭王?”
“这麽说来……”盛昌以手托腮,似乎微微陷入了沈思,便连说话的速度都显得愈发不紧不慢,问阿愁道,“这麽说来,他们是否决定就在这几日了?”
“正是。”
阿愁重重点头,却没有马上说出下面的话来。盛昌因此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他,觉察到那两道质询的视线,这才令阿愁从浅浅的凝神中惊醒过来,一字一顿的道:“他们决定,在三日之後的子时……”
三日之後。
这是阿愁做下的一个决定。
阿愁始终认为,之前瑛儿会将自己对盛景做过的那件事的秘密揭破,并非只是一个因缘际会的巧合,而是盛昌开始挑拨他和盛宁之间关系的诡计的开端。
因此阿愁再也无法相信盛昌与盛宁长期以来的兄友弟恭,而这些日子格外和睦平静的假象,看在阿愁的眼里,只不过是盛昌对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兄弟暂时的妥协。而等盛昌达到他的目的之後,等待著再无剩余价值可利用的盛宁的命运又会是什麽,阿愁一点儿也不乐观。
毕竟盛宁已知道了盛昌太多的秘密。
阿愁也曾经想过,也许盛宁愿意在盛昌事成之後,离开这京城的花花世界,躲到远离盛昌的天涯海角悠闲的度过此生。但在亲眼看过做出了同样选择的礼王的下场之後,阿愁却马上放弃了那个天真的想法。──但这样一来,若是盛昌真的得势,他们岂非将会变得无处可逃?
苦思了许久许久之後,阿愁终於得出了一个结论,──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令盛宁逃开这未知,却注定险恶的命运,那这个人只能是盛昌和盛宁的亲生父亲,那位立於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如果……如果能在那个人面前揭开盛昌的真面目,那麽那个人应当不会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骨肉相残。而只要那个人愿意,他定然有办法护住盛宁,甚至还有更加年幼的盛景和盛元的周全。
但相比之下,如今盛昌握在手中的砝码,早已比自己重得太多太多……
要如何才能让那个人相信自己?甚至要如何见到那个人?──不知经过了几天几夜的冥思苦想,阿愁才想到了这唯一放手一搏的机会。
如果他救驾成功,岂非便一定能见到那个人?
而如果恰好又能让盛昌不在场,岂非便能让那个人好好的听听自己的说辞,让那个人好好看清盛昌的本来面目?
这个时候天真的阿愁唯一担心的是,盛宁是否会因此恨上自己……
如果自己能一举揭破盛昌的真面目那自然不会,但若是自己失败了,盛宁从今後会怎样看待自己,──阿愁只能努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细究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想再犹豫。
“是的。正是三日之後的子时。”
再一次说出这句话时,阿愁的语气里已没有了任何闪烁迟疑,坚定的不容任何人质疑。
“是麽?三日之後的子时……”盛昌轻声的重复著,深不可测的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微微颔首道,“我知晓了。此番真是多亏了你。”
“替五殿下和恭王效命,属下义不容辞。”放下了一切之後,阿愁的应答是那样克己而谦恭,令人瞧不出一点破绽。
盛昌也仿佛极满意的再点了点头,将放在一边的手抬高了些许,道:“那你先退下歇息吧,之後的事宜我自有安排。”
他话音一落,阿愁便告辞退了出去。
可是阿愁才掩上门,盛昌的脸上仿佛便换上了另一副面具,露出了半是玩味,另一半却有些凶险的阴暗神情。
只听他又一次的低声喃喃道:“三日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