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愁只是听盛宁说出这句话,便又开始觉得阵阵头皮发麻了。
尽管盛昌已将那司徒烈的尸体做了些许处理,但毕竟已经历了这些时日,那尸体无论是从外观还是气味上,都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尤其是盛宁第一眼见到那尸体时,还忍不住冲到门口去大吐特吐了一番,原本阿愁以为这样一来盛宁便该暂且放弃了,却不想盛宁他吐过之後,只是跑去前面的禅房借了口水,漱了漱口,又用一条手巾捂住鼻子,继续回来对著那尸体左看右看起来。
只是那尸体的情况既已糟糕到这种程度,要让丝毫没有经验的盛宁和盛昌二人从中看出什麽端倪来,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而即便是略有经验的阿愁,亦不能从那几道如今已腐烂得不太看得出原形的伤口上,还原出多少事情的真相。
不过好在那令人作呕的尸臭倒是冲淡了一点令阿愁头昏脑胀的戒香味,是以他才能在寺中忍受了这麽久。──只不过忍受了这麽久的结果却是收获甚微,这一点倒是令阿愁的心情即便在可以离开的时候,也很难愉快起来了。
“阿愁,你觉得如何?”
当盛宁在马车上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阿愁知道,他绝不是在问自己的身体是否仍在受那戒香的影响。
强忍著恶心在脑中再次回忆了一遍之前看到的情状,阿愁仍是只能笼统的说道:“属下以为,那尸体上至少有两种不同兵器造成的伤口。其中可以确定的,只有背上的那两道剑伤,显然非是司徒烈自己所为。而胸口那致命的刀伤,却又的确是司徒烈自己的雁翎刀造成的。”
对於阿愁的问题,盛昌心中似早有解答,只听他立刻从容道:“这却也不难解释。也许是司徒烈在杀害四弟一家时,被宁毓他们听到打斗或是呼救之声,因此便赶来与他相搏,最後虽终究不敌,却也在他身上刺出了两道剑伤。”
“恭王所言甚是。”阿愁看似亦颇为同意盛昌的说法,却又还是没有完全解开疑问,“但这背上的其中一道伤口亦足以致命,为何司徒烈还要在自己胸口补上一刀?这样,岂非是多此一举麽?”
而盛宁的心中,却早已被疑问占得满满的了。待阿愁的话音一落,他便立刻不解的追问道:“这麽说来,阿愁你也已认定了司徒烈行凶的可能?但是……这又是为何?他不是镇远公的左膀右臂麽?”
盛宁心中疑虑重重,盛昌却好似对这个问题并既不惊奇,亦不关心,只是颇有些冷淡的回他道:“也许是他被人收买,也许是他与礼王有些私人恩怨,也许……也许还有其他你我暂时未想到的可能吧。只不过现在看来,却是私人恩怨的可能性较大,否则他该是并无自裁的必要。”
“是这样麽?”盛宁面上露出沈思之色,静静思索了片刻方道,“可若要是司徒烈真的与礼王有什麽……有什麽足以令他杀害礼王全家再自杀的深仇大恨,为何宫中竟从未传出过任何只字片语?甚至宫中的大部分人,只怕都还不知道礼王与司徒烈之间,除了镇远公之外,还有何私人的交情吧……”
“这麽说来,宁儿你是觉得……还有第三种可能?难道你认为,此事背後还有何黑幕或是阴谋麽?”盛昌的声音变得期待,同时又有些危险隐含其间。
“嗯……”盛宁的眉头深锁著,一只手用力搓著下巴,那副模样令人一望而知,他的心中正飞快的思索个不停。
“对了!二哥,你可还记得……”
终於,盛宁再次开腔了。这一次便是连阿愁都微微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待著他即将说出的答案。
只听他不紧不慢,似是仍在一边思索,一边沈著的说道:“也许是因为来到这广化寺,才会令我再次想起这件事来。二哥,阿愁,你们可还记得盛景上次生病……不,是盛景魇著的那一次?听说他亦是认不得人,最後还将无嗔师父伤得那样厉害……”
阿愁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揪成一团,高高的悬了起来。而盛昌的表情看似仍极淡定,沈声向盛宁确认道:“宁儿,你莫不是说……司徒烈亦是如盛景一般,魇著了吧?”
盛宁微微颔首:“宁儿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第三种可能。”
随著盛宁的每一句话,阿愁已觉得自己的胸腔比之前在广化寺中时,更加憋闷,几欲窒息。
却不想盛昌沈吟了片刻,最後竟向盛宁用力点了点头,清清楚楚的道了声:“却也不无道理。”
阿愁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看向盛昌,──你这是何意?!盛景当初那件事,难道不是你一手安排的吗?!
☆、(10鲜币)第一百零二章 蛛网
“愁侍卫,你来得不巧。恭王自去了北漠府一趟,回来又狠狠忙了好一阵子,昨日与五殿下从广化寺回来之後,便倒下了。之前王太医才来看过,说是太过操劳带出的毛病,需得好好静养个几日,因此恭王今日实在不方便见客。”
听著这一字不错的轻声慢语,阿愁死死盯住眼前的小丫头,好似要从她的话音里找出些欺瞒的蛛丝马迹。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已专注得有些凶了,但那丫鬟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脸上带著好脾气的微笑,倒真是令他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见他不语,那丫头说完,轻轻点了下头便转身进府里去了。阿愁又眼睁睁的瞧著那扇红色的门,一点一点的在眼前关上,直到最後闭得紧紧,就似拦在自己面前的一堵坚固而沈默的墙,令人瞧不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