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嗔,你是在跟本王谈条件麽?你也会跟本王谈条件麽?”
“恭王,贫僧若是斗胆与恭王谈条件,恭王可会接受呢?”
对於盛昌尖锐的发问,无嗔的反问不可谓不平静,但听到这句话之後,盛昌心中所受到的冲击,更是不可谓不激烈。──原来自己的软肋始终就握在对方的手心里!原来无嗔真的比谁都懂他,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要他放弃那把雕著龙形的黄色椅子,对於他来说,的确是比登天还困难的一件事!
盛昌却不知道,无嗔究竟是因为深知自己不会改变野心,才故意说出这个无法实现的条件,以表示自己坚定的拒绝,还是无嗔心底里竟真的抱著那一丝希望,以为这世上仍存在著某一个筹码,能令他放弃眼前到手的一切。但无论如何,盛昌自己最清楚,在无嗔说出那个条件之後,他们的谈话已经彻底破裂了。
盛昌偏过头,虽然没有开口,但那僵硬的侧影已显示出他的回答,他的决心。他不想欺骗无嗔,并非是因为无嗔在他心目中占据著一个特殊的位置,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骗不过对方,──无嗔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眼,一定会再一次的将他看透。
他绝不想在无嗔的面前,做出这麽自欺欺人的愚蠢举动。
“贫僧知晓了。但尽管如此……”盛昌听见了无嗔在他耳边那声沈痛的叹息,“恭王,你下次再欲对六殿下不利时,贫僧依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麽说来……下次见面时,无嗔师父与本王也许就是敌对的立场了。”盛昌不知自己是否好好的掩饰住了哽咽,──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亲口说出的这席话,对自己的打击竟有这样深。
“贫僧却衷心祈望,那样的一天不会到来。”
临别前最後的话语中,无嗔的声音全无敷衍,唯有真诚。盛昌不懂,──难道他还抱著那最後的一线希望,希望自己终究还是放下屠刀?
“恭王,贫僧告退。”
听到那四个字,盛昌终是忍不住再次回过头。可无嗔离开得那样快,他甚至来不及捕捉住对方双手合什,低眉敛目的沈静情态,却只来得及将那看似安定沈著,实则步履匆匆的背影,深深的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相聚的时间令盛昌觉得那样短暂,可是对於在佛堂外等待的阿愁,却是一段令人烦躁的漫长煎熬。
就在阿愁在心里默默的点燃了第三柱香後不久,那佛堂的门终於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吱呀”一声打开了。但门开之後,阿愁却惊讶的发现,从那里面走出来的并非是盛昌,而是自己还未想好重逢之刻该以何种表情面对的无嗔。
可是无嗔看见阿愁时,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的情绪,只是隔著一段距离向著阿愁双手合什,微微弯了下身,便朝著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无嗔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永宁宫的雕梁画栋之间,而盛昌便是在那之後方才姗姗来迟。瞅见盛昌的脸色,阿愁本欲讥讽他在佛堂内停留太长时间的那些话一下便给吞回了肚里,立刻改为一声不吭的转过身,继续往宫外的方向迈开步伐。可才走出几步之外,阿愁却发现身後那人并没有跟上来,一回头,便瞧见盛昌依然留在佛堂外不远的位置,满脸不高兴的看著自己。
阿愁自然不知无嗔已自己理清了之前盛景发病的真相,并才以此事警告了盛昌。他只当是盛昌和无嗔未谈拢,盛昌在心情恶劣之下,便迁怒到了眼前的自己头上。阿愁一心只想尽快完成盛宁交予的任务,不想在此过分耽搁。因此只得又转头回到盛昌面前,恭恭敬敬的提醒道:“恭王,一会五殿下从永安宫出来,或许会来此看望六殿下……”
“阿愁,刚才无嗔瞧见你了?”
咦?
听了盛昌这一问,阿愁左右看看,──这四周连棵能用来掩蔽的大树都没有,──只能又转回头看向盛昌,将头一点:“回禀恭王……”
“行了行了!”
盛昌的心情看来著实差到了极点,只见他挥手截断了阿愁的话头,又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突然抬起脚,越过阿愁大踏步的向宫外走去。
阿愁不敢发问,一边在心中腹诽著,一边却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可还未走出百步远,前面的盛昌又是毫无预警的忽然停步,不声不响的朝著永安宫的方向遥望起来。
给他这麽一折腾,阿愁先是急急刹住脚步,好容易才稳住自己没有直直朝这位王爷背上狠狠撞过去。可他再看盛昌此刻的神态时,心中又是一阵大惊,只道莫非是盛宁已从永安宫向这边过来了?
可顺著盛昌的目光看去时,阿愁却只瞧见远处一位年轻妇人的背影,正不紧不慢的走进永安宫的大门里去。阿愁依稀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在脑中细细搜索了片刻之後方才想起,──那人……莫非是玉儿?
这倒怪了!想那盛昌,堂堂一位王爷,那恭王府内的红儿青儿几个,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平日里也不见他多瞧上两眼的!还是得说,这盛昌和盛宁不愧是顶顶真儿的亲兄弟,连对上女人的口味,都是这麽统一的寡淡无奇?
想著想著,阿愁心里泛出的酸几乎可以迎风飘三里了。就在他已开始暗暗的将盛宁也一块气上的同时,盛昌那悠远而意味深长的声音却顺著风飘了过来:“阿愁,我问你,宁儿可曾跟你提起过玉儿的事情?”
☆、(10鲜币)第七十五章 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