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楚云深_第67章

施惋离Ctrl+D 收藏本站

  这天午後下起了一阵暴雨。

  一颗颗豆粒大的雨点在空中织出了一张密密绵绵的大网,将咫尺之遥外的风景都用一片模糊的水幕隔绝开。雨点砸在窗棂上,树叶上,发出阵阵激昂的敲打声,传入屋内那纷乱的喧哗,总引得人忍不住走到窗前伫足。

  阿愁站在窗前一尺之处看著那雨,被风吹进的雨点儿早已将他面前的地面打湿,还时不时有些湿气落到他身上,带走了身上的暑气,令人好不快意。

  盛宁原本是坐在屋子里看书的,偶尔抬起头向他伫立的方向看上一眼,便瞧见有两颗雨珠落在他肩上,浸润了他的衣裳。盛宁见状连忙开口劝他道:“且站得远些吧!莫要一会弄湿了衣裳,风一吹便要著凉的!”

  阿愁回头向他笑道:“现在是夏天!哪里就那麽禁不住了!”

  听了他的笑言,盛宁却将书往手边的小几上一搁,道:“是麽?那我也来吹一会好了!”

  阿愁原见他懒懒的,哪里想到他还会起身来,所以才那麽答了,这一下却赶紧伸手拦住他道:“你饶了我吧!你和我哪里能一样了!若是吹出什麽毛病来,吉祥和如意又要在我这门口吊死了!”说完,便一反手将那窗子关了,自己也离了那窗前,走到他身旁坐下了。

  两人默默无言的对坐了会,盛宁觉得有些闷,便让阿愁吹笛子给他听。可阿愁才吹了几个音,盛宁又嫌著屋外的声音太过嘈杂似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令他停了下来。

  阿愁始终是一言不发的照做了,将笛子重新收好後,又自己枯坐了会,终於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向盛宁道:“五殿下可是在担心无嗔师父的事情?”

  盛宁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叹道:“算算也该是时候了!早知等消息这麽难熬,我便该亲自上山去瞧瞧!”

  阿愁道:“该是给这阵雨耽搁了吧!我倒是觉得亏得你没上山去!否则要是给淋著了,或是山路湿滑摔著了,岂非又要闹得不可开交了?”正说著,便只听门外响起了重重的两声叩门之声,还有一阵几乎被雨声盖过的模糊请安声。

  二人默默的对望了眼,盛宁朝阿愁抬了抬下巴,阿愁便心领神会的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小太监简直就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都滴著水。大概是自觉自己身上太腌臢了,他也不敢太走进这屋子来,只在那门口进来一步的角落里站了,向盛宁行了个礼,便直接道:“五殿下,无嗔师父刚刚进了藏经阁,说是罚他在藏经阁後的静思室抄写经书,三年之内不得出阁的……”

  听了他的话,阿愁脸色微微一变,看向盛宁,却见对方倒是挺镇定的一挥手,令那小太监下去了。

  待那人前脚刚走,阿愁过去闭了门,转回头便向盛宁道:“五殿下,这……”

  “免去了杖责三十,玄空师父总算是留了情的。”盛宁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一脸放松的连连点头。

  阿愁皱眉道:“免去了杖责三十,却改为了禁闭三年……我却听说广化寺的藏经阁已是极老旧的。──夏天倒还罢了,冬天里面却是极阴冷,几乎待不住人的,因此恭王才向圣上请了款,许愿替寺里修个新的藏经阁的。要在那种鬼地方熬上三年,竟也算那群老和尚留情了麽?”

  “自然是留情了!”盛宁却不以为然道,“的确,这责罚你听著是重了些。但你说的不便,在无嗔师父这样功力深厚的人看来,其实算不得什麽。更何况禁闭三年在常人来说虽是再苦闷不过,但无嗔师父是出家人,心思之沈静岂是你我这般凡夫俗子可比的?三年之於他,自当是宛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一下子就过去了……”

  盛宁既如此说,阿愁也不便再多言,只是面上仍有些同情之色。盛宁看了,便又耐心向他道:“还不仅於此。无嗔师父此番身体受了重创,带去的几位太医皆断言须得假以时日,细水长流的静养,方能回复从前。依他现在的景况,若是再令他受这三十下的杖刑,只怕是要积重难返,再也不能将养回来了。因此倒不如令他进藏经阁静修,现在离冬天尚有一段时日,便趁此令他自己慢慢调养,或许三年之後,不仅能将身体养好,甚至能令功力更加精进也未可知。”

  这话似乎倒是不错的!

  只见阿愁认真听著,终於松开眉头微微颔首,待盛宁话音落後,又兀自沈思了一会,忽抬头道:“五殿下,无嗔进藏经阁的事,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盛宁原本已再次拿起了之前搁下的书,听他有此一问,便又将书放下,反问他道:“是又如何?”

  “这……”

  阿愁自己也不知是又如何,其实那和尚的事他本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可不知为何看著盛宁的脸,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问盛宁道:“五殿下,你可是为了恭王的缘故,才让他们将无嗔禁闭三年……”

  “是又如何?”

  盛宁却还是那句话,但这次,阿愁的口气听上去已有些闷闷的,盛宁因此便又屈尊继续向他解释道:“这眼见著天气又要入秋了,若是父皇今年龙体又抱恙,那就算是他自己还想拖,其他人也定然是要劝他尽快将那件事情决定下来的,──因此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二哥决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可你也知道,二哥这个人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都极妥帖,唯有碰上无嗔师父的事,才会关心则乱……嗳,我这不也是没了法子麽,因此才会出此下策……”

  说是这麽说,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没一丝犹豫的。

  原本盛宁这般掏心掏肺的将心里话说与他听,阿愁该是因著他这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态度而欢喜的。但不知为何这番话听完,他却反而觉得心里多了个疙瘩,乱成一团十分难解。

  他说:“五殿下,可是这件事……这件事原就不是无嗔的错啊……”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