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急病
门外如意弄出的细碎响动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便安静下来，而反观屋内，原本闭著眼躺在床上的阿愁在门外的如意坐定之後，却突然支起了身。
只见他侧著耳朵朝外凝神细听了片刻後，竟掀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又蹙眉倾听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门闩从屋内插上了。
做完这一切之後，阿愁返回床边，却是一抬手将床上的被褥尽数掀去，看著光秃秃的床板低喃了一句道：“便也只能将就了……”
一边说著，他已解开了左腕上缠绕的绷带，露出了绷带下狰狞的伤口。──横过手腕的伤痕已有两道，一道深些，却已结痂，看似已有了些时日，另一道浅的却似昨日的新伤，不过似乎是昨晚被盛宁处理过了，因此看著愈合的速度还要快些。
阿愁的样子似乎很著急，他甚至来不及朝那两道伤痕多看几眼，而是匆忙弯下腰，从床板下摸出了一把造型古拙的银色匕首，手腕一抖，便将昨日那道还未开始长出新肉的伤口再次划拉开来……
见伤口的血开始汩汩的往外流，阿愁赶紧用右手的食指在那口子上轻轻一抹，便用鲜血在床板上涂画起来。
他画得很快，很熟练，待他画完一个奇形怪状的法阵之後，手腕上的血亦已有些干涸了。画好之後他再次飞快的走到门边，就著最後那点血在门上做了个很小的记号，而後回到床前用之前那条绷带再次将左腕裹好，又歪著头听了听屋外的动静，这才迅速的爬上床，在那圆形的法阵中间盘腿坐好。
坐定之後，只听他口中轻声的念念有词，吐出的却尽是些似乎毫无意义的古怪词句。但没过多久，便连这声音亦停止了，不仅如此，就连他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沈寂下来，他那入定的身体亦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僵硬，几乎就像个死人一般……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时辰功夫，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匆促的脚步声。但阿愁仍是直直的坐著，一点声息也无。又过了片刻，在院中几声短促的交谈之後，那脚步声之外又添了另一个熟悉的脚步，一起来到了他这间小屋的门外。随即，便传来了手指叩击木门的轻轻一声……
这一声之後，过了好一阵子门内都没有人应声，门外的人似乎也不著急，听著门内无声便退开了。可他们才退到院中，屋子里却突然传来急促的一声，大声问道：“是五殿下回来了？恕罪！属下这就将门打开！”
院中一人却道：“愁侍卫莫急，是五殿下差人说话来了。──恭王府的扶柳说，今儿一早永宁宫的人就在四处寻五殿下，清风殿的门槛都要给他们踩烂了。玲儿和珠儿大概也是怕误了正事，挡了一阵之後便只能将恭王府指给他们。结果五殿下刚才跟恭王说好话，正想回这儿来呢，一出恭王府的门便给他们逮了个正著。五殿下见他们寻得急，便跟恭王商量了几句，最後还是决定暂且先跟著他们直接从恭王府回宫去了……”
如意停下歇了口气，听见阿愁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方又笑著继续道：“对了，愁侍卫，扶柳还说殿下回去之前交代过了，若是永宁宫没什麽大事，他下午便还要出宫来寻你的，若是有事分不开身，五殿下会再让吉祥出来伺候，让愁侍卫千万要好好修养身子哩！”
阿愁听他话中满是善意的调笑，面上突然微微一红，──原来之前他满怀心事，竟是现在才一下子体味出如意话中的那层意思来。但他仍是来不及细品，只是不著痕迹的追问了一句道：“我已无妨了。如意你可知道，永宁宫何事急寻五殿下？”
“这……”
如意突然压低了声音，迟疑了许久，阿愁这才发现自己仍是隔著门在与他说话，连忙将门闩抽掉，将门打开，抱歉的朝如意道：“瞧我，这不闩门便睡不好的坏习惯怎麽也改不了，──你们快进来说话！”
对於他这番稍嫌勉强的解释，如意倒是毫不追究，却在看见他的脸之後忽然惊呼道：“愁侍卫，你的脸色怎麽比之前还差了些！”
阿愁一面将如意和那名唤扶柳的恭王府下人让进屋内，一面摇头道：“是麽？我倒是觉得好多了。不碍事，一会再躺躺便能全好了。”跟著，又挥手截断如意还要出口的关切，再次低声追问道：“五殿下他……永宁宫唤他去，可是有什麽要事？”
“难得愁侍卫这份心，五殿下若知道了，该是多欢喜呐！”对他的殷殷关切，如意满面的笑意盈盈，又取笑了他一句，方才指著扶柳道，“不过这事，还是让扶柳说吧……”
阿愁依言向扶柳看去，只见那扶柳人如其名，是个身材修长纤细，身段风流妩媚的少年。被阿愁这样直盯著瞅，他好似羞赧般微微垂下一双丹凤眼，恭谨的向阿愁道：“愁侍卫莫担心，恭王说这次永宁宫来得这样急，十有八九是为了六殿下生病那件事吧。”
阿愁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瞪大了眼睛，啧啧奇道：“这倒怪了！五殿下对岐黄之术一无所知，为何六殿下生病却要请他回去？”
“这……”听了他的疑问，扶柳条件反射的转动眼珠子四下看看，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愁侍卫你有所不知，据说六殿下这次，生得不是普通的病哩……”
阿愁好奇道：“是麽？那你可知这病是如何不普通？”
扶柳却道：“这个麽……其实这些话也就是今早才从宫里传出来的，现在大家知道的也未必真切。只是听说今天皇上命太医来看过之後，那太医却说六殿下身上一点毛病也没有，不过他现在那样子，倒像是……像是被什麽脏东西缠上了，或是……魇著了。”
“魇著了？”
“是哩！”扶柳点头道，“嗳……据说六殿下现在那副样子很不好看，而且似乎说了些什麽还是做了些什麽，几乎已令龙颜大怒了哩！於是贤妃便哭著咬定说六殿下必是魇著了……愁侍卫应该还记得吧，上回恭王魇著的时候，是五殿下请人来医好的，因此恭王便猜他们也是为了这事……但恭王身子才好，不想再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怕又带了些什麽回来，因此五殿下才自告奋勇，一个人回宫中去的。”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阿愁随著他的话音频频点头，突然声音却是一顿，喃喃道，“那岂非……”
如意与扶柳齐声道：“岂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