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蛋蛋揪着胡澈的衣服,叹为观止地看着自家老大哥,小声嘀咕:“果然澈哥最会胡扯了。”
胡澈听到了,反手捏了他一把,晚上把这个皮蛋好好教♂训了一顿,这才老实了。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有无法无天的趋势,必须好好收拾。
能够在自己手上开出一家书院来,哪怕是白正清,也有些兴奋。
当然,开书院并不是说他们几个人坐下商量好点个头,就能直接开出来的。书院涉及到很多问题,而且消息根本就瞒不住,堪称声势浩大。
林淡写了书信到林家和胡家,问自家索要各种支持。他们延请的先生,还要考虑到自己的意愿和身体情况,然后还得派人上门邀请。
“书院边上要建医馆。”很多先生,包括读书人的身体都比较弱,医药方面不能小视。林淡找了在北凉医馆的材料给罗掌柜,“这些你拿去看看。”
罗掌柜直接快速翻阅了一遍:“小人有个想法。”
“嗯?”林淡好奇,示意他说下去。
罗掌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慢慢说道:“东家在北凉的时候,曾经让那些医馆学徒一起在学堂中念书识字……小人的意思是不如在书院中另设一院,让大夫也带上几个学徒。”他说完,大概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当然,赶紧补充道,“小人的意思是,庄子地方很大,另外僻一块地方,也不需要多大,房舍都是现成的……”
林淡到了河州之后的产业都是他来置办的。除了铺子和铺子附近的宅子他是知道用途的之外,庄子具体有什么用处,他是不知道的。可是既然是庄子,那自然是用来种田的,哪里想到林淡会想着用来开办书院用?
而且说来也巧,他想买庄子的时候,正巧碰上一户人家急卖,价钱倒是比市价便宜不了多少。但是在河州这样的地方,好庄子早就已经有人了。若是现在想买,最多就是能买到一些零散的田地。哪怕是许多坐地户,也是买了田地之后,一点点和左近的人家置换,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形成现在的规模。林乐在河州经营了那么些年,庄子也就是两个,地方还不大。当然,他手下的兄弟们都是水匪出身,这边江河之上的水岛通常也能开垦出一些田地来。打从他们当了义军之后,这部分田地也归入到了后来从良水匪名下。
林淡在河州的庄子足有一百八十亩,用来开多少个书院都够了。剩下的田地为了书院,势必会做出一些牺牲,但是也绝对不需要那么多地方。在罗掌柜看来,田肯定还是要种的。
林淡听到罗掌柜的提议,不由得想到当初在北凉推广新法种田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说到底还是商人的思维,家里面虽然都是读书人,奈何他自己是一身铜臭,到底怎么样,他也不敢当场拍板决定,就怕读书人来一句“有辱斯文”,让他一件好事变成坏事。
不过家里面一有白正清,二有胡澈,三有余道长,哪怕应道长不在,也足够有人商量。
三个人白天不是有公事就是有交际,不过晚上基本上都在家。他们现在都很少在外用餐,胃口全都被家里的厨子给养叼了,哪怕出门会友,也会习惯性提上自家的点心,偶尔在外吃上一顿,回来满口的不习惯。
是以,林淡要商量事情,不需要特意约时间,吃过晚饭之后就行。
三个人听林淡说完构想,胡澈猛地一把用力握住林淡的手,不过余道长暂且不说,白正清到底是长辈,而且这件事情是借着他的名头来的,怎么都得白正清做决定才行。
“另外弄两个院子教医药和农事?”白正清沉吟不语,眉头越发皱紧,看得林淡跟着紧张起来,“只是医药和农事?”
“嗯?”林淡一愣。
胡澈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若是如此,其实不妨士农工商各开一院。农为国之本,此次学生在北凉推广的新法种田,其实在南方早已有人使用,但是直到现在,在南方也未曾普及。这些方法固然是农人使用,若是官员掌握了,加以推广运用,于国于民更加有利。在农事上如此,在其它方面,想来也有共通之处。”
白正清听到他这么说,才终于露出一个赞赏的笑脸:“阿妮说得不错。”又转头对林淡说道,“蛋蛋,在格局上你还太小,眼界要放宽一些。”
“是,学生受教了。”林淡正色。他不该揣度读书人的度量。哪怕他是商人,其实根据他做买卖的经验,其实也同样可以利国利民,这其中同样也有学问。如果将来有官员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能让一地甚至是更多的百姓富裕,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师徒三人大体商量决定,余道长这才慢慢提出自己的意见:“既然要教医药,不如开辟出一些田地,用来种植草药……”
其实很多草药并不是特别难得的东西,甚至于有一些直接就和野草差不多,也不是难以种植,用来治疗一些常见的病症也非常有效。时下看病昂贵,多半是花费在抓药上面。
余道长其实有这个想法已经挺久了,不过在以前都是放在脑子里一直模模糊糊的。直到这一次林淡挑起话题,他才觉得其实直接弄一个药园也挺好的:“在北凉的时候,应道长弄出的治疗冻疮的新方子就很好。其实我们可以沿着这个思路,把药草的钱降下来。能不能尽量用种植,代替去山林里面采药?或者用一些其它常见的药材,来代替一些名贵药材?”
“余道长言之有理。譬如工……工学院,是不是可以研究新型的农具?”胡澈用眼神询问其余人的想法,其他人对工学院的称呼表示肯定,于是他就接着说了下去,“医学院也可以让农学院的人一起研究种植草药……嗯,有些药材是动物,也需要农学院的人一起饲养。如果有禽畜生病,医学院方面也可以研究治疗。除却民生之外,其实还能有一些其它方面的运用,譬如战马……”顺便招了招手,让下人拿来纸笔,慢慢在纸上记录起来,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白正清打断:“军事方面的事情,咱们不适合参与。阿妮你有想法,稍后整理出来写成折子递上去。不过兹事体大,而且如今国库空虚,恐怕推行不易。”
“是学生想远了,谢先生提醒。”胡澈扯回自己的思路。他们现在说得是热火朝天,就连什么都不懂的蔡大头都听得两眼放光,但是他们自己要推行这个前所未有的书院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不是有林金蛋在,他们就算是有想法,那也不过是个想法罢了。一样现成的东西要改良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研制出一样新东西出来要多难?钱丢下去根本就听不到声响。
林金蛋一直不吭声,听着三个人热烈讨论,觉得自己的眼界格局都提高开拓了,整个人简直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升华,胡澈问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啊?”这事情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不过现在根本就没他什么事情了,反正他只要出钱就对了。这个最简单。
胡澈不得不再问了一遍:“要建这么一所书院出来,得花多少钱?”
“唔?”林金蛋呆了呆,然后粗粗算了算,“这个没底。买地的钱和房舍什么的,现在有灰泥倒是便宜了很多,大概万两银子能摆平。”
“嘶——”三个人倒抽一口气。一万两白银,还只是一个空壳子!朝廷一年的税收才多少钱?几个不赚钱(白正清),或者觉得自己还算是有钱(余道长和胡澈)的家伙,纷纷心虚地低下头。
作为被相公养着的阿妮媳妇低头,看看手上不知不觉写了一大堆的纸张,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切实际,干脆放弃的好。
林金蛋的计算还没有停下来:“按照咱们一开始拟好的章程,每年给先生的俸禄、学子的助学金、屋舍家什的维护添置费用、然后还有笔墨纸砚的消耗等等,七七八八算下来大概五六千两银子总要的吧?还有研究……这个就不好说了。唔,要不也加上去算满一万两。”他低头默默算了算,每年一万两的数目,对他来说也不算是小钱了。不过这些钱也不需要完全自己出啊,还有书院如果运转正常的话,他其实可以找出不少赚钱的地方。前期投资肯定大,但是后期做到收支平衡应该不算难。
三个刚才激动得脸色红润,这会儿直接就变白了。开一个书院就是一万两,要运作下去,每年都要一万两。这哪里是办好事,这根本就是他们合伙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啊!
白正清觉得自己这个内定的山长有点扛不住了:“要不咱们还是先缓……”
林淡还一心沉在怎么用书院赚钱上面,想着想着直接就自言自语说了起来:“医学院的医馆还是要开,种草药还可以开药堂;工学院不仅可以研究新东西,还可以帮忙加工和维修器具;农学院种植的粮食蔬菜,养殖的禽蛋肉类,对外卖也好自己吃也可以;商学院……商学院可以帮其他学院的同窗贩卖货物或者拉生意,或者直接在学院内开个院子低价租给学生作为买卖的集市,庄子在郊外,一些日常用品购置不易;书院的话……好像只能抄书了啊。”
胡·读书人·阿妮媳妇表示不服:“读书人还能帮人写信读信、写春联、作画!”
余·读书人·道长表示不服:“读书人还能帮人点穴堪舆,阴宅阳宅,修墓修园子都不是问题!我还会找井眼!”
白·读书人·正清表示:“……蛋蛋,这些可以放在商学院讲学。无论哪行哪业,首先需要做到的都是自食其力。”白山长说话不是很有力,靠着学生养着的先生觉得十分心虚。
“是。”
桌上的餐盘早就被清理了下去,下人们过来点上灯,过了几个时辰又来换蜡烛,带着熬不住困意的蔡大头去睡觉。几个主人家却始终没有挪地方的意思,一直讨论到了天亮。
直到有人来提醒胡澈还要上衙门办公,几个人才恍然惊觉熬了一个晚上。白正清年纪到底在这里,这会儿精神头过了,就觉得有些晕,草草梳洗过后,就睡了个人事不知。林淡和余道长都是功夫不错的人,难得熬夜倒也没觉得什么。
胡澈年轻力壮,熬了一夜跟没事人一样,照旧神采奕奕地去了衙门,然后被王知府叫了去。
王知府捻着小胡子微微一笑:“听说胡大人刚来河州,就有大动作啊?”
胡澈同样笑眯眯地应对:“王大人哪儿听说的?下官哪里有什么大动作。这河州的路,下官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呢。”
“哦?那本官听说胡大人要开书院,是别人乱传的?”王知府哪里会放过他。人和人看不顺眼,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偏偏这个胡澈打从上任以来,就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滴水不漏,让他抓不到把柄。现在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大纰漏,或者说是大馅饼摆在面前,他岂能放过?
开办书院当然是好事,可是区区一个胡澈何德何能开书院?而且竟然连商量都不和他商量,显然是要把他剔除在外,既然不能一起分着吃饼,那他何必给胡澈面子?
胡澈表情一点都不变:“不过是几句家常话,难道有人传出去了?”
王知府听他不否认,就想着乘胜追击,却听胡澈继续说道。
“家师有暇。下官本想着给家师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可是算了算银钱,才发现开办一个书院所费甚巨,恐怕还要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