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枕流忍不住笑起来。
胡秋水道:“你不知道,桑南溪有一次夏天受伤没法洗澡,那臭的……连隔壁卖臭豆腐的都受不了整天嚷嚷着要搬走。”
慕枕流笑了会儿,有点惊讶谢非是竟然没有插嘴,按照惯例,这时候他总是要跳出来亮个相。
谢非是此时正凝重地望着前方。
路的尽头,慢慢地出现了三条身影。
金眼睛。
孪生兄弟。
慕枕流屏息。
真的见到了人,谢非是突然放松下来,冲着慕枕流咧嘴笑笑:“一会儿你们先过去,他们交给我。”
慕枕流道:“他们有三个。”
谢非是道:“又不是小孩子打架,人多就占优势。”
慕枕流沉默。他沉默并不是因为认同谢非是的话,而是他知道,这已经是眼前唯一一条路。他和胡秋水,一个不会武功,一个身受重伤,留下来也是累赘。
他突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谢非是说。
莫名地想告诉他自己年幼时受到过哪些称赞。
想告诉他自己最喜欢读哪些书。
想告诉他父母死后,他有多么寂寞。
想告诉他还有远大的理想没有实现。
想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下去。
……
其实,他不理谢非是并不是因为怨他恨他,而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将这些话说出口,然后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在很早以前——
兴许是在谢非是肆无忌惮地介入他的生活,将自己化作他心的一部分的时候。
兴许是每日清晨醒来,都能看到谢非是毫无防备的睡容的时候。
就不是谢非是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谢非是了。
如果那个人离去,自己的心会撕裂,会痛。
所以他不敢去想。
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默认谢非是依旧是夙沙不错。人不在,是因为远行,就像上一次那样,当他需要的时候,夙沙不错就会像天神一样出现。
他的心绪翻腾,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他不会武功,却知道高手对战,争之毫厘,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谢非是的心绪。他这么想,眼神却越发坚定,直直地望着前方,一点也不敢往两边看。
谢非是回头的时候,看到一张木然僵硬的脸,以为他在害怕,突然翻身跃起,跳到他的马背上,搂住他的腰,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面颊,咬了咬他的耳垂,就像破庙那夜那般。
“我是你的盾,会为你挡住一切风雨,不要怕。”
他柔声地宽慰。
慕枕流抓住他的手腕,将手从自己的腰上扯下来:“我不喜欢你了,你走不走?”
谢非是笑了笑道:“赶我走的话,我还是喜欢上次那种。不过这里人太多,衣服……私下脱给我看就好。”
慕枕流脸红起来。
谢非是道:“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区区三个西北小丑,我还不放在眼里。你只管先走,肚子饿了就停下来,我会陪你吃饭。”
慕枕流抓着他的手,慢慢地环上自己的腰,回过头去,低声道:“你拖住他们,再找个机会溜走。我和葫芦娘会找地方藏起来。葫芦娘擅长隐匿,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谢非是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唇,道:“好。不过有个条件。”他噘嘴,“不许与她太亲近!”
“……”慕枕流看着他,叹气道,“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几岁吗?”
谢非是想到自己伪装城戴宝贝时,亲口说过他比自己大,一张脸顿时有些发热,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唔,这些家常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说。”
他凌空一跃,已到了三人包围圈内。
孪生兄弟道:“还请尊驾三思。”
谢非是道:“你们总是这么一左一右同时说话,景迟受得了?”
孪生兄弟对视了一眼:“表哥没提。”
谢非是又看向金眼睛:“你答应过我,不动他。”
金眼睛点头道:“我答应过,说话算数。所以我今天来的对手,是你。”
谢非是大笑:“好好好!很久没有人找我打架了,痛快!”
他们说话间,慕枕流和胡秋水骑着马,从他们的边上慢慢地绕过去。
金眼睛一动不动,孪生兄弟中的一个脚微微挪了一下,全身上下就如冷水浸透一般,好似被人定在了那里。
金眼睛等慕枕流等人走远,才道:“不愧是东海逍遥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岛主,光是这份让人无所遁形的杀意,就足以傲视天下!”
谢非是扬了扬眉。
孪生兄弟道:“慕枕流还不知你的身份,若他知道你是方府主的师兄,一定会与你翻脸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