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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_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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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是四书五经,中规中矩,最正经不过。

  慕枕流铺开纸,磨了墨,提起笔,慢慢地写了个廖字。

  门动了下,地上的影子微晃。

  慕枕流抬头。

  夙沙不错穿着单衣,站在门口:“你在写挽词?”

  慕枕流摇头道:“我与廖公只有一面之缘,想写也无从落笔。”

  夙沙不错道:“这有何难?只管写,官位不大不小,走时不老不少,家中妻妾成群,日日左拥右抱。生时享乐,死也无憾。”

  慕枕流道:“你查过了?”

  夙沙不错道:“有甚好查的?统共是一妻八妾十二通房,生了十二朵金花,出嫁了九个,还有三个。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一个两岁。”

  慕枕流道:“无子?”

  夙沙不错冷哼道:“后宅阴盛阳衰,不奇怪。”

  慕枕流道:“那十几万两银票的传闻属实?”

  夙沙不错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十几万两的银票,我只知道,以他的俸禄绝供不起家中妻妾的开销。”

  慕枕流搁笔,将纸举起来看了看,又慢慢地折起,丢入纸篓里,端起蜡烛往外走,路过夙沙不错的时候,脚步微停:“你也要写字?”

  夙沙不错道:“文官都像你这样?”

  “怎样?”

  “半夜三更不睡觉,没事就到书房练笔?”

  慕枕流笑了:“像我这般勤奋的不多。”

  夙沙不错松了口气道:“好在像你这样的不多。”

  “何解?”

  夙沙不错负手越过他:“不是每个枕边人半夜三更被吵醒之后,都像我这般好讲话。”

  慕枕流:“……”

  前军器局掌局自尽之事在平波城掀起轩然大波!加上他的家眷在当铺兑换到十几万两银子的传闻,一时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老掌局的“自尽”,也被凭空添加了“畏罪”二字。

  局丞等人一大早就来衙门探听消息,嘴里不停地说:“廖大人此举,真是大大地出人意表啊!”

  慕枕流让他们稍安勿躁,静待知府的消息。尽管老掌局是军器局的人,但人命官司是知府的职责,昨天夜里派人通知的也是知府衙门的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局丞等人都没心情处理公务,坐在一起就这件事展开了浮想联翩的讨论。

  慕枕流十分沉得住气,一个人坐着看公文。

  过了晌午,知府突然派人传唤牌室令。

  牌室令吓了一跳,问道:“传……传唤我作甚?”

  衙役道:“小人奉知府大人命令行事,余事不知。”

  牌室令被带走后,其他几个室令惶惶不安,果然,没多久,弩室令、弓室令、甲室令和杂室令都被一一带走。杂室令是最后一个,他走后,局丞语气悲凉道:“大人,恐怕接下来就要轮到你我了。”

  慕枕流从书中抬头:“循例问话罢了,局丞大人不必紧张。”

  局丞压低声音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知府是瞿副阁的人。”

  慕枕流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口中的瞿副阁是凌霄阁副阁主,瞿康云。在庄朝,只有登入凌霄阁,才能被称为相。好比沈正和如今是凌霄阁阁主,即正相,瞿康云是副阁主,即副相。方横斜虽然权倾朝野,但官位始终是天机府主,是不能被称为相爷的。

  当年,方横斜还未横空出世,凌霄阁被沈正和、瞿康云把持,两人各自为政,斗争多年。后来,沈正和受今上厌弃,瞿康云被打压,短短几年,凌霄阁数度易主,势力大不如前,方横斜带领天机府另辟天地,凌霄阁被架空,不再是朝政中枢。

  这次,南疆王冲击皇城,令方横斜失去圣宠,沈正和趁势复起,凌霄阁再受重用,一直韬光养晦的瞿康云也借机卷土重来。朝中局势变换,地方势力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比如平波城。

  知府是瞿康云的人,是瞿系。

  总兵是方横斜的人,是方系。

  自己算是恩师的人,是沈系。

  再加上,因为直属天机府,而直接归入方横斜旗下的军器局。

  平波城的水,简直浑浊得一塌糊涂。

  老掌局的死将成为一颗石头,丢入浑水中,不知会引来多少浑水摸鱼的人,也不知会搅乱多少趁火打劫的心。

  “我只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告慰廖大人在天之灵。”慕枕流收拾心情,端正态度。

  局丞摇头道:“大人想得太简单了。廖大人劳碌了大半辈子,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怎会突然自尽?而且廖大人过世还不到一日,自尽之说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个个说得煞有其事。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慕枕流道:“依局丞大人之意?”

  局丞满脸愁容,摇头道:“我一个小小的局丞,如何参悟得透内中乾坤。大人是沈相门生,高瞻远瞩,自然比我看得长远。”

  正说着,知府就派衙役将局丞带走了。

  他走时,脸上流露兔死狐悲的感伤,看得慕枕流心头一跳一跳的。

  “好端端的,上演什么的生死别离,两情依依?”

  夙沙不错的声音一插入,悲伤的气氛便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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