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谈威满面凄切跪地道:“皇上,老臣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老臣已无他念,只盼能找到我儿的尸首,送他入土为安,免他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恳请吾皇慈悲。”
谈天望虽然与楚暠走得很近,但这史部侍郎谈威却一直还算是个清廉的人物。他是三代老臣,一直颇受前朝二帝的信任,多次当过主考宫,门生无数,因此在朝中人望极高,他这么一跪,朝堂上倒有半数的人跟他一起跪下,替他说情。
楚因目光缓缓地在那些人头上扫过,这么一搅,瑞安出逃的事情反而淡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左央名的头上,道:“那份密报你可带了过来?”
左央名连忙从腰带中取出一张纸,呈给楚因,楚因从太监的托盘中将纸张接过,只扫了那么一眼,脸色顿时便变了,他的目光从惊慌到凶狠,再到平静,足足隔了一炷香的功夫没有说话。
“此事非朕一人可以应允,朕需要回宫与太上皇、太后商议。”
楚因慢慢地将那纸折迭好,然后道:“谈卿家三朝的老臣,你为南朝做出多少贡献,朕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朕必当还你一个公道,你且放心!”
谈威一听,立即匍匐于地,三呼万岁!
大臣们退去之后,整个金銮殿里便只剩下汤刺虎,东方景渊与楚因三人,楚因坐于高高的皇座之上,撑着自己的额头,衬着袅袅而起的香烟,颇有几分孤寂。
“皇上,臣要不要现在就动身,您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
汤刺虎小心翼翼地道。
楚因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有一点血红,令得汤刺虎颇有一点心惊,只听他淡淡地道:“你哪里也不要去,替朕将整个建业围起来,记住,你的目标是……原夕争。”
汤刺虎吃了一惊,道:“驸马没有随同公主出逃?”他这么脱口一说,心里已然暗自后悔,好在楚因也不见怪,只道:“你给朕挑三十人,要绝对可靠,让他们在宫门外候令。”
汤刺虎自然再也不敢问为什么,道了一声是,楚因已经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他一出去,金銮殿里便只剩了东方景渊与楚因,东方景渊始终低头静立一边,楚因叹了一声道:“东方卿家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东方景渊道:“臣有很多话要对皇上说,但是……又不便说。”
楚因看了一眼东方景渊,道:“你既然有话要对朕说,为何又不便说。”
东方景渊不急不躁地道:“因为臣所说的话是实话,但这话若说了,皇上会以为臣心胸狭窄,铲除异己。”
“荒谬,你说这番话,可见你心里首先想得不是朕,倒是你自己,足以证明你东方景渊也不算是什么忠臣。”
东方景渊也不慌,倒是老老实实地道:“臣不是忠臣,臣是谋臣。”
楚因冷冷地道:“一个不忠于君王的谋臣要来何用。”
东方景渊立即转过身来,跪伏在地,道:“皇上圣明啊……”他跪完了头,道:“小臣刚才不敢开口,除了小虑个人私德,也是怕皇上怜才念旧情。如今皇上已然想到这一点之上,小臣就畅所欲言了。
诚如皇上所言,一个不忠于君王的谋臣要来是无用的,非但无用,而且是万万留不得。原夕争不但是一个谋臣,而且是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臣,这样的臣子倘若不能忠于皇上,那就万万不能再留下他!”
楚因微闭着眼睛,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没了。”
楚因挥了挥手,道:“你也走吧。”
东方景渊躬身告退,他跨出大殿,见汤刺虎正在等他,于是淡然地道:“汤将军不是有皇命在身?”
汤刺虎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跟你取经,东方大人,刚才皇上可有跟你透过口风?”
东方景渊道:“无。”
“那你跟皇上说什么了?”汤刺虎急道。
东方景渊悠悠地道:“一些很重要的废话。”他言罢便转身快步而去,任凭汤刺虎在背后怎么叫他,也不回头。
汤刺虎挑好的三十骑就在皇宫的外面,他们都知道有一桩重要的军务要办,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事。等天色完全黑了,方看见一辆马车从宫里驰出,一只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伸出帘外,正扣着他们将军的令牌。这些卫士们自然知道军令如山,便立即紧随着这辆马车之后,谁知足足行军了二个多时辰,来到了位于燕山脚下的皇家陵园之一涪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