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刺虎他们虽然知道原夕争很得梁王的信任,最初的见面也实在印象深刻,可是原夕争似乎总是跟他们隔着一层,很难令人靠近。原夕争既不会跟他们一起喝酒,也不会与他们厮混,汤刺虎每次相邀都被原夕争客气冷淡地回绝了。
汤刺虎最初心里认为是原夕争自恃贡生,看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筐的兵匪们不起,可是东方景渊这个文生来了,原夕争一样与他离得远远的,汤刺虎不免认为这个原先生也太故作矜持了一点。汤刺虎是最早投靠楚因的人,再加上他为人豪爽,所以颇得后来武将的信赖,他对原先生有腹诽,其它人便也不由自主地对原夕争有一些看法。
原夕争的门前便鲜少再有访客,而在他屋里的随从们看来,原先生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楚因几乎用一种旁观者一般冷淡又无动于衷的态度看着原夕争疏离在自己的势力之外。
曾楚瑜有一次替他更衣的时候,埋怨道:“子卿这是怎么回事,汤刺虎拿下了六山匪首,庆功宴他都不去参加,我听青湘说武将们都很不满,觉得子卿很是看他们不起!”
楚因淡淡地道:“那是你不明白子卿的用意。”
曾楚瑜抬头,见楚因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道:“子卿用这种方式来提防自己卷入我的帝业太深。”然后曾楚瑜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寒光,只是很快那道寒光便没入了楚因那双深如墨滩的双眸之中,了无了痕迹。
曾楚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纳兰确实已死,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种欣喜。那种开心便如当年得知原夕争从卧龙谷返乡,她伫立在村头努力向前望去,少年勒住了马,朝她微微一笑道:“楚瑜,对么?”
她的心便随着那笑渐渐地漾开了去,尤如那春光慢慢地铺陈开来,便再也收拢不回去。
她喜欢的人,不是那个幼小陪伴她长大的原夕争,而是那分柳而来,如同骄阳的原夕争。
曾楚瑜端着参茸蜜枣汤,款款地向着后院走去,原夕争屋里的仆佣见是王妃到来,急忙去回原夕争。
“不妨事。”曾楚瑜和气地笑道,倘若没有必要,她依然还是愿意让人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性子温存,胆小不经事的女子。
“王妃娘娘。”原夕争与绿竹从屋里走了出来行了一礼道。
“子卿哥哥,天气冷得紧,我给王爷熬了一点参茸蜜枣汤,顺便也给你端来一碗。”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多谢娘娘。”
绿竹接过青湘手里的托盘,曾楚瑜见原夕争的神情有一点冷淡,略一沉吟道:“子卿哥哥,今天是你的生辰,王爷已经吩咐厨房为你设宴,可有特别想吃的么。”
“娘娘费心了,子卿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曾楚瑜略略有一点尴尬,道:“子卿哥哥不是最爱吃裙边馄饨么?楚瑜今天就给子卿哥哥做一点如何?”
原夕争淡淡一笑,道:“家婢已经给子卿做上了,怎敢劳动娘娘千金之体?还请娘娘无需再为子卿多费心了。”
曾楚瑜脸色一变,她转身道:“青湘,你去这边的小厨房看一下,可有懈怠之处。”
青湘是何等乖绝的人物,连忙速速退去。
曾楚瑜要跟原夕争见面,她真是巴不得不在场,以免殃及池鱼。
“子卿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对楚瑜不满?”曾楚瑜泫泪欲滴,道:“你从来没有对楚瑜这么冷漠过。”
原夕争淡淡道:“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娘娘是千金凤体,子卿自然也对娘娘恭敬有加。”
“你是不是觉得楚瑜很多天没有来看你,所以责备楚瑜。”曾楚瑜转了一个身,轻轻走到原夕争的身边,一双秀目直对着原夕争道。
原夕争直视着曾楚瑜的眼睛,那双眸子蒙着水光,略带了一点委屈,最后倒是原夕争转过了脸,微闭了一下眼睛道:“娘娘何出此言,你我虽有兄妹情分,但到底男女有别,即便是娘娘不说,子卿也觉得这才合乎常理。”
曾楚瑜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原夕争俊秀的侧脸上,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曾楚瑜才略略抽泣了一声道:“子卿哥哥,你说你会保护我的,我娘不过才走了一年都不到,你便也要抛弃我了么?”
她提及那个温婉,对原氏这对双胞胎总是充满爱怜的顾姨,原夕争的眼神不禁一阵闪烁,这个时候曾楚瑜朝着原夕争的怀里扑过来,哭道:“子卿哥哥。”
曾楚瑜还没扑到原夕争的怀中,就被一双手牢牢地扶住了,她隔着原夕争的身体仅仅只有数寸,但这个距离却仿佛成了天堑一般难以逾越。她两条胳膊被原夕争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力道之大几乎握断了她的臂骨,曾楚瑜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根本无法动弹。原夕争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微带了一点伤心,但更多的是冷漠,那眼中冰冷如铺天盖地的冰雪将曾楚瑜整个人都淹没了。
“娘娘,你熟读女儿经,想必深明夫为妇纲,家人如何,朋友如何,在娘娘心中值几何?”原夕争的话语虽然说来平淡,但语调逐渐加重,曾楚瑜几乎从那从来笑语盈盈的眼眸里看到了杀气,她浑身颤抖着,脸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