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伤害的不一定是恨,也有可能是阴森森的爱意。苏慕莲的话就像诅咒一直盘旋在傅岳池的脑海,预言般让她想到了傅梓深。
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到家,顾佩玉正拿着本画册指导傅梓深,见她回来,满是笑意地道:“黄老和白老都很欣赏阿深,愿意提携他,除却前期的广告宣传和场地装潢,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月他就能开画展了。”
傅岳池阴郁的心情顿时被这个好消息冲淡不少,却也没有盲目欣喜,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顺利?老师您别介意,只是秦宇过去一直为画展的事忙碌奔波,看上去很辛苦,我以为会很困难。”
顾佩玉解释道:“一般来说是很难,尤其是名不见经传的青年画家,艺术界绘画出色的那么多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开自己的画展。
阿深是个例外,他不是专业画手却又极为敏锐的色彩运用能力,新奇而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令人接受,阿深的画风不属于任何流派,说不定能自成风格,前景很乐观,这也是两位前辈愿意支持的原因。”
傅岳池却知道远远不止这样,如果没有顾佩玉从中周旋,画展的事怎么会这么容易定下?思及此,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没有谁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这个道理傅岳池比谁都明白,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如今能够用来报答顾佩玉的就只有她的感情了,幸运的是她并不吝啬付出。
相较于对待顾佩玉的热情,傅岳池对傅梓深冷淡多了,进屋之后只是朝他看了一眼,之后便没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半分,这分刻意连顾佩玉都觉得奇怪,趁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问傅梓深:“你做什么惹你姐姐生气了?”
傅梓深眼神阴晦地看着傅岳池忙碌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将摊在桌上的画册整理好,抱回房间,临了还赌气般将房门狠狠地摔上。
顾佩玉对他这种小孩子的行径有些好笑,起身走到厨房,从身后环住傅岳池,调笑般道:“女王陛下因何闷闷不乐?可是因为王子殿下又惹祸了?”
傅岳池轻轻给了他一拐子,闷笑道:“油腔滑调!”顾佩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不以为然道:“也就在你面前为老不尊了,人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伪装很辛苦的。”
傅岳池将他从身上挪开,没好气地道:“站远点,到处是油烟,弄脏了你几万块的衬衫我可不管赔啊!”“没事,脏了管洗就行。”顾佩玉笑着再次黏上来,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半引诱地提议道“今晚在你这里过夜吧,我没开车过来,这么晚了不好打车。”
傅岳池刚想反对,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为傅梓深奔波忙碌了一天,提出一个简单并不过分的要求,她没理由拒绝,何况两人的关系严格说来是不平等的,一直以来都是顾佩玉迁就她,体贴周到得近乎完美,于是傅岳池觉得对他亏欠太多,便答应了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傅岳池也不如从前般照顾傅梓深吃饭,傅梓深干巴巴地刨完一碗白米饭傅岳池也没往他碗里夹过一根菜,傅梓深郁卒了。
将饭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傅梓深冷着脸回了卧室。顾佩玉捧着饭碗问傅岳池:“到底怎么了?从来没见你对他不理不睬,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了?”
傅岳池垂着眼帘看不分明情绪,往他碗里夹了块鱼,淡道:“过去太宠他了,他不听话,我晾晾他。”顾佩玉煞有其事地笑着道:“孩子不听话就得教育,孩子妈做得对。”
傅岳池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余光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收拾完饭桌,傅岳池敲了敲傅梓深的房间门,对里面的人道:“出来洗澡了。”一分钟后,傅梓深抱着睡觉穿的t恤裤衩走出来,站在傅岳池的面前,等她帮他洗澡。
傅岳池别开头避过他的目光,指着顾佩玉对他道:“顾老师帮你洗,我去收拾你的房间。”说完不给傅梓深反应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关上了卧室门。
傅梓深抿唇抱着衣服警惕地看着顾佩玉,顾佩玉双手一摊:“还等什么,一起吧,省时省水。”直到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傅岳池这才安心地认真铺床。
不经意地探到枕头底下,傅岳池摸出了一个形状模糊的木雕,她知道傅梓深爱雕石膏像,却不知他还会木雕。
摸着光滑的木块,傅岳池有些恍惚,她一直都觉得傅梓深是个孩子,需要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可近来发生的事让她不由怀疑自己一直都错了。
傅梓深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正常的独立个体,他有喜好、追求和欲望,顺从天性率性而为,这样的傅梓深是她没办法掌握又令她深深着迷的。
思绪涣散地坐了一会儿,傅岳池接着收拾。前一晚发现的裸像稿纸已经不见踪影,书桌上、椅子上到处都是颜料盒画笔,将东西归纳整齐,卫生间里洗澡的两个人也都出来了。
顾佩玉没带换洗衣服,只能套傅梓深的t恤短裤,乍一看和十八岁的青年无二区别。
傅岳池将事先热好的牛奶递给傅梓深嘱咐他早点休息,他一口气喝完后站在那里不动,瞪着眼睛盯顾佩玉。
傅岳池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傅梓深充满敌意的双眼紧盯顾佩玉,那意思明确得很,这么晚了还在我家干什么!很意外的,顾佩玉读懂了他的眼神。
“我今晚留在这里。”顾佩玉如是道。傅梓深求证般看向傅岳池,傅岳池撇过脸淡淡道:“太晚了,顾老师在这过夜,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傅梓深有些愤愤地看着她,心里一阵难受,眼眶憋得通红,压抑着嗓子艰难地发不出声响,只一阵沉闷的粗喘暗示他颇不平静的心情。
傅岳池见不得他这样激动,像是被逼得狠了无处宣泄,每一丝表情都带着难过心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时不在表现的冷酷和漠然。
顾佩玉觉察到姐弟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识趣地对她道:“你们聊,我先回房。”
傅岳池很是无奈地走到傅梓深身边,放缓语气对他道:“阿深别闹,姐姐和顾老师是恋人,在一起是人之常情,对顾老师客气点,他帮了我们很多。”
傅梓深低下头看她的眼睛,并没有从中看到一丝言不由衷,很是失望地松开了她,情绪低落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傅岳池终究是忍住了上前安慰的冲动。是夜,傅岳池出人意料的热情,翻来覆去地要了好多次,顾佩玉精力再好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这晚,傅岳池眼中的顾佩玉很迷人,像是突然年轻了好多岁,眉眼凌厉却不失柔和,挥洒着热汗在她身上奋力动作,快速而火热的撞击一下下击打着她的心房,置身在快感巅峰的她眼前迷蒙了起来。
顾佩玉的形象也不那么真切了,只一个劲瘦有力的身影匍匐在她身上,宽厚的肩膀肌理分明的胸膛,就像…就像傅梓深。
傅岳池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得僵住了,顾佩玉感觉到她的僵硬,轻吻着她的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了。”顾佩玉轻笑:“终于,幸好你累了,不然我快死在你身上了。”
从她体内退出来,顾佩玉随意地围上一块薄毯,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傅岳池一个惊呼:“干什么?”
“去洗洗,一会儿再睡。”两人都顾忌着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没弄出多大的动静,相携来到卫生间,顾佩玉往浴缸里放了热水,等到水温差不多了,轻轻将傅岳池放进去,自己也脱了腰间的丝毯坐了进去。
狭小的浴缸里两个成年人挤着难免肉贴肉,休息了一会儿的两人在不可避免的触碰下复又心猿意马起来,就着温热的水再次连到了一起。
水汽氤氲的卫生间里春潮一片,浓重的粗喘和腻人的低吟听得人脸红心跳,专注于身体交流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那双紧握的拳头和血红的双眼。
清早煮好早餐,傅岳池准备去傅梓深的房间叫他起床,顾佩玉穿好已经烘洗干净的衣服坐在餐桌前翻阅报纸,看了眼挂钟,时间不早了,迅速将碗里的粥喝完,对刚要推门进屋的傅岳池道:“我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傅岳池收回迈进房间的脚,转头说道:“你等一下,我送你。”顾佩玉将领带打好,趁机亲了她一口道:“不用了,你照顾阿深吧,我一会儿打车,有事电话联系。”
傅岳池没再坚持,将他送到门口挥手道:“路上小心。”顾佩玉摆了摆手示意知道。
回到家里,傅岳池敲了敲傅梓深的房间门,房里面没什么动静,推门一看,傅梓深仍闭着眼睛沉睡,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皱像是承受什么痛苦似的。
傅岳池感到奇怪,上前轻轻推了推他道:“阿深,起床了。”傅梓深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她,挣扎着爬起来,怎料一个不得劲又跌了下去。
傅岳池面色一凛,用下巴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很高,连忙从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塞在他的腋下,两分钟后取出,竟然已经烧到了39度。
看着傅梓深茫然的表情,傅岳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手脚轻柔地照顾他穿好衣服,开车送他去医院。
路上打了电话到公司请假,到了医院挂号看医生又花了一刻钟的时间,等护士给他挂上水,傅岳池才得空休息一会儿。
受凉引起的发烧,医生如是道,烧退了就好,傅岳池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轻抚着傅梓深湿漉漉的刘海,傅岳池柔声问道:“饿吗?”好不容易得到她主动亲近的机会,傅梓深岂有放手的道理?紧紧抱着她的胳膊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哪儿也不让她去。
傅岳池无法,坐在病床边轻声安抚他,也许是累极了,傅梓深眼睛微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替他盖好被子,傅岳池悄悄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的路上,顾佩玉给她打了个电话,学校组织了一次出游写生活动,他是带队老师,这个周末不能回来,傅岳池嘱咐了他旅途安全,为了不让他担心没有告诉他傅梓深生病的事。
回到病房的时候,傅梓深还睡着,傅岳池拿出豆浆包子填肚子,许是闻到了喷香的早餐,傅梓深睁开眼睛看到傅岳池大嚼大咽,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好像饿了。
傅岳池见他醒了,笑笑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他,傅梓深动了动吊着盐水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傅岳池白了他一眼:“还有一只手,用那只手吃。”傅梓深抿唇不接,傅岳池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故作生气地拍了他的脑袋:“真难伺候!”
却依然小心翼翼地照顾他吃包子,不时地给他喂点豆浆。隔壁床铺照顾小孩的中年母亲带着笑意地对她道:“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
傅岳池动作一顿,笑容僵硬地解释道:“他是我弟弟。”那母亲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继续攀谈道:“我没看出来,以为你们…嘿嘿,你们姐弟俩长得真好,干什么工作的?”
“我弟弟还在念书,我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傅岳池不失礼貌地回答。
“是吗?看你们两个一表人才,父母一定很骄傲。”那母亲不无羡慕地说道。傅岳池笑了笑,没接她的话。过了一会儿,那母亲又道:“你弟弟看上去不大爱说话啊?”
傅岳池点点头:“他比较害羞。”这时候,傅梓深的水已经吊完了,按了呼叫按钮,护士过来拔针,替傅梓深整理好衣服。
傅岳池礼貌地和那位母亲道了声“再见”拉着弟弟的手离开。只听那位母亲似是嘲讽地说道:“姐弟?谁信啊!”傅家姐弟已经走远,并没有听到这句近乎真相的话。回到家,傅岳池阻止了傅梓深继续作画的双手,不容反驳地命令道:“今天不画了,病好了再画。”
傅梓深对她是无条件服从,乖乖脱了衣服上床,傅岳池给他的药里加了点安定,医生说他最近睡眠不好需要多休息,一定分量的安眠药物有助于他的睡眠。
等他睡熟,傅岳池在床头柜上放了点吃的,防止他醒来会饿,一切安排妥当,她换了衣服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