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着急,就容易出错,元季修等不及小厮来扶他,结果忘记了腿还伤着,一句娘刚喊出口,腿上一疼,就在自家大门口摔了一跤。
众人马上大呼小叫的簇拥过来,元夫人被吓得直抚胸口,忙不迭去检查他摔坏没有,幸好,本来还未愈合的断腿没事,另一只脚的脚腕扭到了,只好又叫人抬了软轿来,才乱哄哄的抬进门去。
“鱼儿,你要怎么才肯信我?若是我骗你,便让我另外一条腿也断掉,好不好?”……
元季修耳边全是自己曾经哄骗鱼儿时说过的话,他不禁在心里苦笑:果然老天有眼,遭报应了……
“修儿?是修儿回来了吗?快来给奶奶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元季修的愣怔,他忙挣扎着要行礼,但被元老太太一把拉住:“腿还没好,就不讲这些虚的了。”说完又细细看了元季修好几遍,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心尖尖上的大孙子,终于平安回来了。
祖孙三人坐在一处说话,期间两位夫人又抹泪好几次,弄得元季修心里愧疚难当,自己贪玩,连累家人担惊受怕,实在是太不应该。
本想趁机说自己想等腿好了再出去一趟,结果就听见元夫人说:“修儿,这次回来,就不要到处玩了,好好在家里呆着,你父亲马上要回来,正好一起商量一下你的亲事。”
元季修看他母亲的脸色,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反而十分严肃认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忙问道:“什么亲事?我不要成亲,我还小呢。”
“小什么小,你明年都二十了,你去外面看看,别人二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是我和你娘纵着你,让你一直胡闹。这次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对得起元家的列祖列宗啊!”元老太太说着又开始拿帕子抹眼泪,元夫人忙去帮她抚着胸口,让她不要动气,一边又吩咐丫鬟小厮,扶元季修去休息。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元季修才发现,自己原本用熟的丫鬟小厮都不见了,进进出出服侍着的,却是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屋里的,个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生生把个院子弄得死气沉沉。
元季修受不了这么沉闷,嚷着要出去走走,却有一个高大的小厮面无表情道:“少爷还是安生歇着吧,请来帮您看腿的太医马上就到了,而且老夫人吩咐下来,大将军回来之前,少爷最好还是在屋里养着,不要出门,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你!”元季修气急,心知自己是被老太太和母亲软禁在家里了,跟下人撒气也无济于事,心里懊恼又焦躁。鱼儿兴许还误会着他,自己现在又没办法回去找他,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和鱼儿怄气,将人一起带回来再说。
“那我不能出去,让我的朋友来看我总可以吧?”见那小厮迟疑着不敢答应,元季修又说:“宋惊鸿宋少爷你们应该认识的,你去帮我递个帖子,就说我请他来喝茶,这样总行了吧?”
小厮不敢自己做决定,于是说要问过两位夫人再来给元季修回话,元季修这才悠闲的躺到了自己舒服的大床上。
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了,此时却莫名感觉有些许陌生,满脑子都是那间小破屋,动一动就咯吱咯吱响的小床,逼仄破旧,本来自己是十分嫌弃的,现在却无比想念。
不知道鱼儿好不好,没有自己陪着,会不会也有点不习惯呢?打雷了还会害怕吗?自己急匆匆就走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他肯定要恨死自己了。
元季修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留一天,哄哄鱼儿,将人带回来。
心里各种念头轮番转来转去,元季修忍不住将那根玉笛摸出来,玉石光滑温润,触手生温,仿佛鱼儿的皮肤一般。
还好有这么个念想在身边。
想着想着,元季修握着玉笛睡着了。
两位夫人怜他这段时间受了苦,赶路回来又累着了,便让人不要打搅他,倒是让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伸手摸摸,玉笛滑到了他枕边,元季修将它好好收起来,全然不知夜深人静之时,有人将这玉笛拿到了将军府对面的定王府,呈给了府里最尊贵的那个人。
玉笛已经不是被拿出去的那支了,而这支赝品被放到元季修枕边时,定王府里也驶出了一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疾驰,朝着元季修曾经呆过的地方而去。
第十九章
鱼儿一直跑到没有力气了,才放慢脚步,慢慢朝家里走。
前一晚,在床上躺了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大半夜的,不顾淅淅沥沥的小雨,抱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便往清源镇上跑。他知道要回京城,肯定要经过清源镇,他还是想见一见元季修,当面问一句:你说的带我走,现在还作数吗?
然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上,元季修居然就搂了小倌儿,在大街上卿卿我我。那小倌儿是镇上芙蓉楼的,鱼儿赶集的时候见过,惯会撒娇卖乖。
鱼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大早,和小倌儿在一起,任谁都知道前一晚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分开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而已,元季修的身边就有了别的人。
和元季修的关系,怕是自己会错意了吧,他只是想找个人上床而已,只有自己,将虚情假意当了真,喜滋滋以为天降好运,给自己送来如意郎君。
一个哑巴,身无长物,家里穷的叮当响,凭什么以为自己会那么幸运,得老天眷顾?靠一颗真心吗?那又有什么稀奇?
元季修已经回到他原来的生活里了,身上穿戴的,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好东西。他长得好,家世好,想要真心,多得是人往他手上送,自己的这一颗,并没有什么不同。
京城,将军府,荣华富贵,鲜衣美食,那都不是自己一个农夫能肖想的。爹爹说的对,在这山谷里,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很好了。是自己鬼迷了心窍,异想天开以为真心能换另一颗真心。被糟践,被丢弃,都是自己活该……
鱼儿慢慢朝村里走,一边恨自己识人不清,一边悔自己没听爹爹的话,心里翻来搅去的难受。更难受的是,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陷多深,可是一阵阵的心痛却告诉他,对于元季修的感觉,竟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恍恍惚惚,快到午时,才走到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