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修恼怒的捶了一下床板,难过得简直要哭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元季修吓了一跳,却看见睡得迷迷瞪瞪的鱼儿跑进来,指指他的腿,一脸关切,元季修心知他可能以为刚才那声响是自己掉下床了,忙摆手道:“你去睡你去睡,我没事。”
鱼儿见他脸色如常,放下心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回了自己屋。
想爹想娘想将军府想自己的大床想狐朋狗友们想好吃的……元季修终于忍不住拿被子蒙了眼睛,假装自己没有流过眼泪。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鱼儿就起来了,先去河边看了看鱼笼有没有收获,约莫因为发了大水,鱼虾格外多些,居然捕得了一条两斤来重的草鱼,还有一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并一些河虾。想着屋里还有个伤者,需要更多的食物,鱼儿也没有将小虾丢回水里,统统带回了家,养在屋外的小水缸里。
元季修还睡着,鱼儿没去叫他,去小厨房生了火,开始熬粥。熬粥的时候也没闲着,又扯了几颗嫩生生的青菜,洗净切碎,等粥快好的时候丢进去,就是香喷喷的青菜粥了。
米缸里的米已经吃了大半,鸡蛋攒了二十几个,离下次赶集还有五六天,两张嘴要吃饭,也不知道元季修什么时候走……鱼儿计算着自己不多的食物和财产,愁得眉毛直皱。
稠一点的粥端给了元季修,鱼儿自己拿水泡了锅底的一点粥,将就吃了。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鱼儿戴一顶破草帽,蹲在自家菜园里扯草。下了两天雨,青菜长大不少,可是杂草长得更快,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看不到菜苗了。
元季修百无聊赖坐在槐树根上,看鱼儿一点一点把两块菜园的杂草打理干净,又扯了一把菜放到一边,应该是中午吃的。一想到那些毫无滋味的吃食,元季修就脑袋疼,他靠在槐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杂草清理完了,鱼儿跑去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看天色还早,不到午饭时间,便坐在元季修身边来,准备歇一会儿。
“鱼儿啊……这儿离京城多远啊?”元季修呻吟着问,但对鱼儿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不抱希望。
果不其然,鱼儿摇摇头,在地上划道:“爹爹说京城很远很远。”
见元季修一脸郁卒,鱼儿又写:“你家在京城?”
“是啊……我腿也断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鱼儿了然的点点头,有些同情的看着元季修,他当然希望元季修能早点回家,本来萍水相逢的两人,现在被自己救了,又不好赶他走,可是在这住着,自己家这么穷,两个人都要饿肚子。鱼儿也愁得很。
“咳……嗯,鱼儿,我能不能在你这住一段时间?等我伤好回家,一定报答你!”元季修这会儿也想过神来了,鱼儿救了他,他现在又有求于鱼儿,哪怕心里再烦躁不痛快,也不能把怒火发泄到鱼儿身上。
鱼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元季修暗自松了口气,打定主意要对鱼儿态度好点,毕竟他才是自己这段时间的衣食父母。
见时间差不多了,鱼儿让元季修自己坐着休息,自己去烧饭。
午饭有一条鱼,虽然掌勺的人厨艺还是那么一言难尽,但有荤菜,好歹也算安慰了一下元季修哭泣的肠胃。
大块的鱼肉都被鱼儿夹到了元季修碗里,元季修埋头吃着,快到吃完的时候才发现鱼儿几乎没怎么吃到鱼肉。
“呃,你不吃鱼吗?都给我了……”元季修有些讪讪的问道。
鱼儿指指他的断腿,还是就着水煮的青菜,吃自己的一碗饭。
元季修自小是被家里人疼着哄着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给到他手里,他早已习惯,但以往的那些,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触动他,鱼儿比自己年纪小,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山里,自己和他无亲无故,却得他这样照顾,饶是元季修向来脸皮厚,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鱼儿,你真好,谢谢你!”
可惜鱼儿并没有把他真心实意的感谢太当回事,自己吃完了就将鱼骨头收集起来,用石头砸碎,拿给两只母鸡吃。
第五章
许诺给鱼儿回家后会给谢礼,元季修便心安理得住了下来,天天杵着拐杖,跳到外面晒太阳,看看风景,帮着喂鸡,或者看鱼儿干活。只是没过几天,他的眼光便更多的停留在了鱼儿身上,少年一身破旧衣衫,一头黑发拿布条胡乱束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还没能长成元季修这样的青年模样,倒是一张脸生的清秀俊俏,笑起来两个小酒窝透着一股子甜劲儿。
可惜是个哑巴。
元季修不无遗憾的想,他本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宿花眠柳惯了的,只是鱼儿身有残疾,他又断了一条腿,稍稍起了点的绮丽想法还未成型,便随山风散了。
在一起住了几天,元季修也很快能和鱼儿手势交流,鱼儿表达事物的方法其实很是简单粗暴,比如表示他爹的,便皱起眉毛来,竖一下大拇指;表示肚子饿了,便拍拍肚子,做个吃东西的动作……元季修把发现鱼儿每个动作的含义当成是一件新鲜好玩的事情来做,以此打发山里漫长无聊的时光。
再过两三天便到了每月十五的赶集日,鱼儿会和村里人一起,一大早出发,背着攒下的鸡蛋、干蘑菇、晒的干鱼什么的,到镇里的集市上换回下个月要吃的米面粮油。元季修自打知道有这回事,便抱了十分的期待——他想要吃一只烧鸡很久了,烤的焦焦的,油光发亮的那种烧鸡。半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烧鸡们便排成一圈,在元季修眼前晃晃悠悠,飞来飞去,他甚至很绝望的想自己大概会是第一个被口水淹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