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子发现自己的视线还是模糊的,温热黏湿,那些该死的、无处不在的水雾,怎么都甩不掉。
“对了,还有一件事。”墨梨用手指触了触她潮湿的睫毛,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目的地所在的那个小镇,临近世界上最后一片尚未被污染的海域。”
“那是一个永不冰结的海港,水很清澈。傍晚的云比清晨多一些。”
――就像我所钟爱着的,你微笑起来的模样。
“很漂亮。”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轻柔地降下,颜凉子视线中那双半透明的手骤然崩裂,就像玻璃碎开,就像湖面破冰,曲折的裂痕在轻轻的一个呼吸之间充填了手的每一处。无声地崩解,又变成无数美丽的碎片。
破晓的光一下子刺穿地平线,由远处的旷野,浩浩荡荡奔赴汇入这间小小的包厢,整个包厢都浸泡在一种没有实感的清澈柔光当中。
狂风撞入,就像一头撞进笼子的野兽,狂躁地在包厢内横冲直撞。颜凉子蓬松的短发,还有那些美丽的碎片,被吹得在空中飘散开来。
“等等!”颜凉子慌乱地去抓那些碎片。
碎片从她指缝滑过。
她抓不住那些碎片。
就像小女孩抓不住烛光里的火炉、佳肴、圣诞树与奶奶一样。
她抓不住那些碎片中任何的一个。
――等等!
――不要走!不可以……
颜凉子无措得转过头。
身后只有墙壁,她的额头狠狠磕在墙壁上。
“唔……”她捂着额头,一点点跪下来。
狂风停息,火车也驶入隧道。包厢被重新变得静谧、灰暗起来。
颜凉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包厢里跪下来,与包裹她身体的黑袍一起蜷在地面上。她抱着手臂,脸深埋进繁缛的衣袍和它的配饰里。
“骗子。”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她眼眶里积攒已久的柔软液体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淌下来,止都止不住。滚落到衣袍上,在精美的银丝刺绣间洇出花来。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心脏有一瞬间无力跳动。
“骗子骗子骗子。”
―
十九岁生日的凌晨,林檩坐在光线昏暗的病房里,睁着眼睛发了许久的愣。
病房里送来了一盒蛋糕。她的父母早在战争中就死于妖族的暗杀,现在知道她生日还回专门为她做这种事的,有谁呢?
简单到有些蠢的问题。
林檩的视线在床头游移了许久,最终落在那个装着龙血的瓶子上。
她挪了挪身子,尝试着伸手去拿,手指抻直指尖轻点着瓶口,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段微妙的距离无法将瓶子纳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