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匆匆从黄家离开，在路口打了辆车，虎着脸吩咐一句，“第二医院！”
刚刚从那位阿姨口中得知消息时，聂九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好你个死穷酸！！他妈的还会搞‘苦肉计’了。关键是，黄东林竟然就中了这个‘苦肉计’。
周阿姨不知道孟宪涛具体怎么受伤的，只当是年轻人被冻坏了。聂九从她口中知道的，也是关于孟宪涛不吃不喝守在黄家门口的故事，以至于他把孟宪涛受伤当成了是某人为了求得原谅而故意策划的。穷酸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能耐呢。
到了医院，聂九问清楚了孟宪涛的病房，带着已经克制住的怒气一步步走到了病房门外，手伸出去没推开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里头两个人影在晃动。稍稍回避了一下视线，看清楚了里头正在发生的状况。
孟宪涛侧着脑袋靠在病床上，黄东林坐在他身边，单手举着水杯，杯里插着根吸管，正在喂他喝水。黄东林的表情是一种聂九从没见到过的关心……近乎焦躁的关心。可以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聂九用力握紧拳头。这是一种苦中带着浓郁酸腐的滋味。难受、嫉妒、不悦、不满……然而更多的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或者释放过的悔恨感。就仿佛……他已经从周围全都静谧下来的时空中……窥探到了未来。
眼眶不知不觉有些发涩，聂九背靠在病房的墙壁上，抬起头望着头顶上一圈圈的灯管，心脏在急速跳动两下后，骤停！脑袋中一抹异样的火花闪烁，他一下子按住前额，表情阴沉地拖着脚步，踉踉跄跄，毫无目标地走向暗处。
未来——就在那一丝的间隙中，聂九感觉到的是深沉的绝望。他想要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存在于他的未来。
消防楼梯的拐角处，黑暗的空间里，传出来的是聂九不平稳的喘息声。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发昏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在那之后，他的身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影子映照在墙壁上，在重新踏入光明之前，墙壁上晃动的身影渐渐融于暗色。
他站在消防门门外，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再度走向病房门口。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黄东林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压下了眉头。不待他开口，聂九推开房门，一脚踏入，从容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嗨！”
喝完水在黄东林的‘命令’下闭目养神的孟宪涛一下子睁开了露在外面的那只眼，斜看向聂九。
“你消息倒灵通啊。”黄东林同样瞥了门口一下。
聂九做了个‘过奖’的手势，走到病床旁边，这才看到孟宪涛脸上缠着的绷带，他心里惊了一跳：怎么回事？
“你来探病就空手而来？”黄东林调侃他。
聂九大方地笑道，“需要什么我立刻去买。”
孟宪涛动了动手，他才不需要这家伙的任何东西。
黄东林回头骂了他一句，“我不是让你不要动吗？”
孟宪涛抬起来的胳膊悻悻然垂了下去。
聂九的脸色沉了沉，在黄东林视线转回来时又迅速恢复冷静。
“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没想到你会和穷酸在这里，更没想到，穷酸伤了脸，不会毁了容吧？”聂九的口气透露出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黄东林站起来，手往裤子口袋摸，“找我做什么？”
“不是说好一起买东西？合同我已经拟好了，带来给你看看。”聂九把卷起来的合同亮出，盯着黄东林的眼神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
黄东林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商量过的事，舔了舔牙齿，“有烟吗？”
聂九拍拍自己的口袋，“要多少有多少。”
“我出去谈事，你别动！”黄东林说完，率先朝门外走。
聂九的目光和孟宪涛的目光半空中对撞在一起，细小的火花‘刺啦’做响。前者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变得更深，意味深长的深。后者那没受伤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冷硬的抵抗。
聂九无声说了一句话，孟宪涛的脸部肌肉轻轻颤动。
黄东林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站住，望着外面又开始飘雪的天空，神色优柔而焦灼。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一切和从前在相同的轨迹上，而细节处却是那么的不同。这种掌握不住的感觉是空虚，更是——害怕。如果他不是拥有从前的记忆，也许并不会产生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