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幽的声音冷冷的,让肖烜听着不寒而栗,他怒极反笑,推开离幽的钳制,冲进门去。
房内,离月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她这时虽然中毒,但意识清醒,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也微微抬了抬眼,极虚弱地道:“肖叔叔……”
“月儿!”肖烜一见离月,心都软了,他赶忙奔到床边,轻轻拉住离月的手,心中更是心疼得厉害,“你怎么样?肖叔叔来看你了。你若是难受,便告诉肖叔叔,肖叔叔一定会治好你的。”
离月咳了几声,看向离幽,孱弱道:“谢谢父王为我找了肖叔叔,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肖叔叔说,好吗?……”
离幽听罢,“嗯”了一声,望了望他二人,沉默半晌,才退了出去。
离月见离幽已经退了出去,才缓缓地躺回床上,拉着肖烜的手,对肖烜道:“肖叔叔,我好难过。你不知,父王不日,便又要娶亲了……对方的洛湅国大将军的女儿……月儿为娘亲不值,肖叔叔,月儿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父王呢?……”
肖烜听了,只觉得心在滴血,可他是那么的了解离幽,知道这个人是不会放弃每一分为国家争取利益的机会,即便是利用自己的婚姻。
“好月儿,别难过。你的父王……自有你父王的道理。倒是你,被逼迫嫁给洛湅晋王,委屈你了。”
肖烜不知多心疼自己眼前的月儿,她是自己九死一生诞下的,如同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可现今,他不仅不能与她父女相认,面对她的疼痛,自己居然毫无办法,也不能够安慰她。
“月儿不委屈,月儿只是难过。父王如此做,如何对得起已经死去的娘亲。肖叔叔,假若我不是生在宫廷,假若肖叔叔是我的亲生爹爹,月儿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肖烜听罢此话轻轻一震,几乎就想张口对月儿承认自己的身份。然而,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一旦他在冲动之下做出此种事情,受苦的定会是月儿。如若是现在,他还可以请求离幽收回成命,不再勉强月儿与自己不爱的人通婚,若是他一旦对月儿坦白身份,那么离幽会如何对待月儿,肖烜想都不敢想。
离月毕竟身体虚弱,不过一会儿,便渐渐睡了过去,不多久,离幽推门进来,看见二人,开门见山地便道:“肖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你愿意救月儿,我自然会答应你所说的,不会再逼月儿与洛湅晋王结亲。”
“那你呢?”肖烜语气淡淡的,他看也不看离幽一眼,静静地为月儿盖好身上的锦被,“还是要娶洛湅国大将军的女儿为后吗?”
离幽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来话,他望了望肖烜许久,才道:“大婚定于三月后,你不必来参加。”
“可是月儿很伤心,她以为你已经忘记蕙儿了。”
肖烜嘴中所说的蕙儿,乃叫原如蕙,曾经是洛湅国公主,也是肖烜少年之时的心爱之人。少年时的肖烜与原如蕙两相爱慕,但却因当时的情境所逼,无法结成连理。数年之后,二人再见,却不想是在离幽与原如蕙的大婚庆典只是。那时的肖烜已心系离幽,并为他逆天受孕,腹中怀了一女,也就是现在的离月公主。再之后,肖烜告白离幽不成,离幽大怒,将他推下阶梯,致使肖烜九死一生产下离月,险些命丧黄泉。
离幽是如此看重门第出身,更是在意世人看法,因此瞒了离月十数年,一直不肯承认肖烜便是离月生身之父的身份。既然原如蕙当时已联姻于他,他便顺水推舟,告诉离月,原如蕙便是她的生母,这才使得离月误会好多年。
“蕙儿?……”
离幽喊着这个名字觉得好陌生,他隐约记得,自从肖烜出事之后,蕙儿便独自居住在深宫中的小祠堂里,再不见客。
如今,“蕙儿”的名字再被肖烜提起,离幽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也罢,婚姻之事,也是由你自己做主,旁人一个字都说不得。但无论如何,我请你在做决定之时,多少考虑一下月儿的心情,可以吗?离幽。”
肖烜平静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惹得离幽有些不快。他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相识了近数十年的男人,不知为何一瞬间,就好像再也看不透他。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天都黑了,肖烜为离月开了解毒的药方,待她睡得安稳了些,才起身去与离幽告辞。离幽倒是没有拦他,只是在他一步迈出客栈门口的刹那,忽然轻声问他:“肖烜,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有恨过我?”
肖烜听罢离幽这话,身子震了震,好似刹那之间停在原地再无法动弹。
“这许多年来,你不曾婚配,除去月儿之外,也再无所出,肖烜,你就这么孤单一个人走遍了天涯海角,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没有一刻,恨过我吗?”
不知多久过去,才见肖烜轻轻叹息一声,却没有回答离幽的问话,带上房门静静出去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告诉离幽,他不是没有恨过他,只是那些恨,随着时光流逝,已淡淡地幻化为风,幻化为云,到头来,他才发现,离幽是他命中的死结,早已躲不过,逃不掉,惟有认命。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离幽可以过得很好。有爱他的女子,有尊敬仰慕他的月儿陪在他的身边,生有所依,心有所属,这样,肖烜便也安心了。
至于离幽刚刚问的那句话,答又如何,不答又如何,答了,这逝去的数十年的光阴也再追不回来,不答,也改变不了离幽决意联姻他国娶妃的决心,毫无意义。
一路上,肖烜混混沌沌地回到住处,却远远看见自己屋内的灯亮着,他心中一阵奇怪,急忙回到屋中,却见王奶奶与陌馨坐在自己的屋中,一人神情郑重,一人却哭哭啼啼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