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车队的人有心,将苏容与肖烜都与他安排到一辆马车上来。
有两个大夫守着,叶邵夕就想是有半点差池,也是不行的。
他上车的时候,肖烜已在车上等着了。看见他,点头一笑,叶邵夕也略一点头。
下人侍卫们在马车外来来去去的收拾东西,十分忙碌,至于叶邵夕自己,他行走江湖数年,行囊本来就少,除了一个包袱,一具他娘的尸身,就再不剩下什么了。因此,也早就收拾好了。
再不过一会儿,苏容也上了车来,笑微微地脸色绯红。
肖烜打趣她:“舍不得情郎的话,我便去求皇上,让他叫你留下?”他说完还将身子凑近,眨眨眼,眉毛一挑。
“肖神医莫要再打趣我了。倒是神医,长得如此风流英俊,成熟持重,我看一定有不少的姑娘家,对您老人家芳心暗许。”说起苏容,不论经过什么,毕竟只是二十余岁的姑娘家,肖烜一逗她,她气不过,也就一嘴一个老人家老人家地开始回敬肖烜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逗得不亦乐乎,叶邵夕一个人却歪过头,掀开了帘子,向外看去。
帘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不远处,蓝天下,有一个紫色身影正对跪在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他说话的时候,时而拧眉,时而冷笑,好似不远处的映碧皇宫之中又出了什么大事,才引得这人神情这般冷峻,不通人情。
叶邵夕只看了一下,便放下帘子,闷头不再言语。
他的马车后,拉着三口尸棺。
一口是煜羡太后叶漪,而另外两口,则是不日前死去的柳茵与高钧天二人。
叶邵夕要将他二人葬在云阳山麓之下。
不知过去多久,马车外的下人们好似终于收拾妥当,远处,不知哪位车夫高高地喊了一声驾,马车双辕终于轱辘轱辘地转了起来,一颠一摇,距离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的蓬山镇越来越远。
叶邵夕的眸子忽然之间,就像被马车身后扬起的尘埃慢慢迷蒙了一般,随着车马渐行渐远,他的思绪也渐渐陷入迷离。
二人的打趣声,不知不觉,也在自己的脑中被越抽离越远。
后来又行了数日,叶邵夕很安分也很沉默,膳食、睡眠,无一不被身旁的二位大夫照顾得很好。
只是有时候夜晚来临,当车队遇不到投宿的客栈,需要露宿荒郊之时,叶邵夕在睡眠之中,总感觉有一双很是有力的臂膀环抱着自己。臂膀的主人轻拨着自己的鬓发,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你不要害怕。这一次,有我。这一次你生产之际,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往事重演。”
那人还说:“邵夕,你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做一件事。”那人顿了一下,“陪你沐日赏月,陪你形影不离,陪你生死不分。”
“我做过那么多坏事,杀过那么多的人。可是你不知道,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我想做一个好人。”
“叶邵夕心系兄弟,关心天下苍生,既然你的怀抱用来容纳天下人,那么我的怀抱,今后,就只来容纳你。”
“……这样,我宁紫玉也算是心怀天下了。”
叶邵夕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这些话,好似在他稀里糊涂的那三个月里,也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过似的,他觉得分外熟悉。
他在梦里听到宁紫玉的名字,没醒,可月光清冷,照射下来,眼角显然一道湿痕,落入枕边。
又过几日,车队终于行到云阳山麓。
叶邵夕上了山,寻了一处地方,将柳茵与高钧天二人合棺而葬。他知道柳茵并不心属于高钧天,但倘若合棺而葬,能让柳茵到了那个世界也受到高钧天照顾的话,叶邵夕觉得,至少这样也能让人安心。
他很虔诚地祭拜了二人,摆了坛香,和一年四季云阳山上常开不败的木槿花。
坛香中的高香静燃,风一吹,灰白的粉末便稀稀疏疏地落了一地,落在他的脚边。
苏容与肖烜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陪着他。
宁紫玉在山脚下,仰着头,视线始终望向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