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怎么这次竟昏睡得这般久?”
“回皇上,刘公子这次受激过甚,所以无论是在精神上,心理上,皆已到了极致。皇上若是想……”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不必犹豫。”
宁紫玉记得,这个王御医,自五年之前,就是一直为邵夕诊病的。包括当初在煜映大战之时,这个王御医一直是作为随行军医,随侍左右的。想来,对于邵夕如今的状况,最清楚的,也莫过于他。宁紫玉是个内明之人,他不管这个王御医到底效忠于谁,只要他能帮邵夕保下这一胎,他便不会办他。
邵夕再次怀胎的消息,对他来说除去震撼,还有说不清楚的欢喜,心疼,怜爱,无奈,种种不同的情绪如同沉重的角力漩涡,而他身处在这样汹涌澎湃的漩涡里,精神情绪皆是大起大落,几乎只差一点便要癫狂。
曾经,宁紫玉还以为他什么都能牢牢掌握在手中,可是后来才清楚,人的感情太难。人世间的感情,不是凭借一点小权力,小地位,就能牢牢掌握在手中的。
“回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若陛下还想保下刘公子腹内龙儿,那么今后,有些事,可当真不可再做。”
宁紫玉听罢沉默了一下,一横眼睫,沉下声音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朕心里自有主张,用不着你一个太医来操心!”
“是是!皇上息怒,微臣知罪。只是还有一事……”
“说。”
这王御医想了想,斟酌了一番,才硬着头皮问道:“……刘公子保胎这事,敢问陛下,刘公子本人,还不知晓吗?……”
宁紫玉听罢,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一沉,那老太医便猜出了八九分,这便连忙垂下头来,伏低身子,对他中中肯肯地道:“老臣有一请,刘公子怀胎孕子的事,还望陛下能早日告诉刘公子知晓。毕竟怀胎孕子,我们旁人如何如何注意,终究不如母体自身注意要来得更为稳妥一些,试问陛下,能时时刻刻都陪伴刘公子左右吗?”
宁紫玉听罢,不言不语,也不表态,那王太医觉得自己提点得够了也就不再言明,剩下的便留宁紫玉自己揣摩。
“老臣现在便开一副安胎保身的方子,吩咐太医院拿去煎了,然后再端进来给皇上。”
宁紫玉说了声好,眼看着那老太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为躺在床上的刘杳拂了拂额间的碎发,然后便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好像就这样望上一辈子都不够似的。
他的目光明亮,充满波光,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勾勒出的绝色景致是那样令人目眩神迷,那当中长开不败的情感令人黯然销魂,无可言说,好似可以贯穿一生情怀。
假设,宁紫玉当初,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执妄于眼前之人,那么开始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对他一见钟情,而不是君赢冽。
不知道,如果刘杳现在醒来,如果他知道,自己也可以被这样的目光凝视,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宁紫玉这厢正望着出神,却听见宫门外有侍官压低声音禀告道:“皇上,王御医把药送来了,要不要现在端进去?”
那侍官虽然已刻意将声音压得低了,但宁紫玉仍是怕有一点点的声音会惊扰到叶邵夕,所以便有些不悦,他出去将那侍官数落了一顿,骂了一声“滚”,那侍官便被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宁紫玉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夺碗药。
他坐到龙床旁边,望着躺在床上正睡得安详的叶邵夕,用勺子舀了舀手里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想要喂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试想,宁紫玉这一生,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尽握手中。他自己都很少服用汤药,更别提怎么喂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他想着是不是等邵夕醒来的时候再让他服用比较好,然而转念一想,如果邵夕坚持要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汤药,他却怕是要理屈词穷,不知道该要怎么作答了。
更何况,要真的等到邵夕醒了之后再服用,这汤药怕也是要冷掉了,怀孕之人,喝这些冷汤冰药怎么能行?
宁紫玉想到这里,自己便硬着头皮,舀起一勺汤药,放在自己的唇边吹了吹,抿了抿试试温度,便就这样就着勺子,放到叶邵夕紧闭的唇边,想要喂他喝进去。
然而,昏迷的叶邵夕却是不接受他的半点好意,抿紧的嘴唇怎样都不肯张开,这样被喂过去的药,便都很可惜地都顺着他的嘴边流了下去,沁湿枕榻。
宁紫玉见状皱了皱眉宇,想了许久,终于将一碗汤药端起来,放到自己的唇边喝了一口,然后便伏低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床上人的后脑勺,再缓缓将自己的唇吻了上去。
有多久,没如此近距离地触碰过这一个人了?宁紫玉辗转亲吻他的时候,脑子里便忍不住如此想到。
温热的汤药由二人辗转的唇间缓缓流过,他撬开他的唇,帮助他一点一点地服下汤药。药汁已尽,宁紫玉放开他的唇,痴痴地盯着那湿润唇瓣上留下的点滴药渍,难以自主地,有太多的不舍,有太多的留恋,有太多的情动。
他眼睫讪讪眨了眨,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如此不理智,如此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