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箭弩出自煜羡,绝非什么邃羽。
局外人看不出来,宁紫玉看不出来,那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换作是叶邵夕,这个应该深谙煜羡一国暗杀之道的人,怎么有可能看不出来?
也或许,他并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愿说。
而他不愿说的原因,或许和自己一样。想来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煜、映两国再次开战的罢。依照宁紫玉的脾气及个性,仅仅是一个行刺,就已经动怒到这般不肯善罢甘休的地步,那么如果有一天,倘若他知晓实情,兵矛相向自然是在所难免。
君赢冽第一次去探望叶邵夕的时候,不想却正好是他病发的时候。
“咚”的一声,君赢冽还未走进他的房间,就听见偌大的一声传来,就好像是有人摔倒在了地上似的。
君赢冽闻声眉目一凛,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踢门闯入,却见刘杳仿若呼吸困难似的用手紧紧抓着自己左胸处的衣襟,身体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动都不能动。
“叶邵夕!”
君赢冽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叫出了他的本名,连忙奔过去,扶起他。
“王……王爷……”
刘杳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没有说话的力气,但他显然还是被君赢冽刚刚的那一声“叶邵夕”所震动,这才使他即使是咬着牙关,苍白着面容,也要抬起头来,磕磕巴巴地唤君赢冽一声“王爷”。
君赢冽一直都记得,那人当时,眼眸里饱含的,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和不敢相信。
“本王还记得你!”
“你是那个校尉!!五年前,救本王于映碧的军帐之下,你说你随母姓!你姓‘叶’!!”
君赢冽从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可是此时,他的的确确的是激动得厉害了,面对至亲之人,他无法不激动。
刘杳听罢一震,好似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说话,只是一个人望着君赢冽,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状,君赢冽又一遍按住他的肩膀,加大手下力气,似乎想传递过去一些什么一般。
君赢冽知道,自己并不是丧失理智,他也很清楚,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兄弟。他也不是不明白,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要恢复到往常的自己,安安静静地处身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做一个局外之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将事实看清。
然而,自从他来到映碧,从宁紫玉的口中将这些事实都知道以后,他忽然就开始控制不住,白天黑夜,都反复做着数年前,那人救自己与白予灏时的梦。
梦里,那人用一副悲伤的面孔,告诉自己:“我随母姓,所以姓叶”。
大风呜呜地从他的梦境里刮过,夹杂着那人不惊不喜甚是平淡的声音,一掠而来,突然漫卷进他现实的意念当中。
君赢冽每晚,也都要突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五年以来,他从未忘了眼前这人。
不多久后,白予灏也寻了来,与君赢冽一起将刘杳从地上扶起,扶到床上。
“叶邵夕。”君赢冽的声音这时已恢复了,他从地上站起来,与白予灏道,“白予灏,你给他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白予灏闻言点了点头,卷了卷衣袖走了过去,说罢便要搭起一指,切脉上关。
“不必了。”谁想,这个时候,倒是叶邵夕先将手腕抽出,婉拒了他,“王爷与大人不必为小人费心了,很长时间的旧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犯,医不好的。”
刘杳本就不想医病。他知道,自己最近的心悸,也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剧烈到,甚至连呼吸都再难以为继。
谁知君赢冽却冷道:“人有病就要医,有痛苦就要发泄,有不满就要说出来,依本王看,叶邵夕你最难的不是在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病。”他说罢,顿了顿,才道,“叶邵夕,你还记得那天偷袭你的三支箭弩吧?”
“……嗯。”
床上的刘杳虽然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被子里,但听见他这句话时,被下的身躯还是十分明显地震了震,表情很是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