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夜,他还那么清晰地抱着怀里的人,在肢体交缠之中那么亲密地牵着他的手,挽着他的腰,就好像要这样,一辈子一辈子地揽他一世一样。然而早上醒来,事情却又是另一般模样,他将一切都想得太好。
清晨,鸟鸣,阳光,风吹松柏摇摇落,花影有情舞婷婷。
这一日的清晨,梅花飞坠,杏蕊初开,一夜的好梦就像被这料峭的冬天骤然瓦解一般,只在第二天,就纷然散落一地。
寒雪飞散,迎春花开。这一年的冬季也不知是怎么了,天气实在是离奇得很,往日的这个时候,大多是飞雪啸面,寒风逼紧的艰难时刻,然而这一年,却是春花早开,春阳早到,仅仅一夜之隔,就将这两个不同的季节,分隔在了两处。
这时的天刚刚亮,屋里还点着灯,徐徐地燃烧着,将尽未尽。看来昨夜,一夜都未有人来将它们熄灭。清晨的寒气将整个屋里都悄悄地笼罩,一旁的烛台上,蜡泪滴落得满是,凭添一些孤独的意境。
“邵夕,若我说我并没有对你下药,下药的另有其人,你信不信?”
面对刘杳的咄咄逼人,宁紫玉望了他很久,才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我是刘杳!不是叶邵夕!”可谁知,刘杳却在听到宁紫玉叫自己“邵夕”的瞬间,忽然激动起来,他连拿着匕首的手都有些颤抖,“笑话!你以为我瞎了吗?我昨夜看到的明明是你!!”
事已至此,宁紫玉不得不佩服纳兰迟诺的心机来。苗疆迷魂蛊,能让中蛊之人看到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可是这“最在意”却是不知是爱还是恨了。宁紫玉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邵夕,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你认为,我会害你?”宁紫玉反问道。
可谁知,刘杳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罢,表情忽然愈发冰冷起来,犹如被霜冻一般:“在这世上,会害我的人,除了你宁紫玉,还会有谁?!你莫要忘了,那个叫叶邵夕的人最后得此恶果,是因为谁?!”
宁紫玉闻言,沉默了,面对眼前人的质问,他竟然无法反驳一句。
“现下,你竟然还有脸对我做这种事?!”刘杳愈说愈生气,一手拿着匕首却也割不下去,到最后只能将宁紫玉狠狠一推,令他“咚”的一声撞在床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说到底他终是不忍心对眼前人动刀的,而世间有太多的人,也同他一样,总是不能看破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说自己不是叶邵夕,说自己解脱了,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无理幻想,却又是更说明现实对他的束缚。
生于天地间,何事绁羁尘。
如果真的对红尘俗事了无遗憾,如果真的对世间一切无牵无挂,那么,他又何必一定要苦苦执着于这些无甚意义的形式,非要为自己改名换姓呢?
他走了这么的一大圈,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要证明自己真的已经心事已矣,离忧不再了。
可结果呢?
宁紫玉的一个动作,一声叫唤,一个简简单单的眉眼,一句情情切切的问候,那对他的影响,就足可以说是致命的。事到如今,他为何不能拿着匕首将眼前人一把结果了?!刘杳也许更恨自己,恨自己对那人狠不下心。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过大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守在门外的护卫,他们喊了几声,样子像是很急,只怕宁紫玉再不回答,就要径直闯进来。
刘杳听见声音不由紧张,他想起宁紫玉当初从不曾在意过他尊严地在很多人面前践踏他的情景,一种很深的耻辱感由他心中升上。
他本以为宁紫玉又要故伎重演,命人冲进来,制住自己,抑或在众人面前侵犯自己,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宁紫玉突然道:“朕无碍,退下去!”
外面的人,听见宁紫玉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安下心。侍卫统领随即上前告罪道:“臣等知罪。”
“退下去!没有朕的吩咐,擅闯者,杀无赦!”宁紫玉又一遍重复道。
“是!”
刘杳有些惊愕地看着宁紫玉超乎平常的举动,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和他想象的太过不一样,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否是宁紫玉本人。
不过一会儿,楼梯口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大队的人马在宁紫玉下令不久,很迅捷撤离了此地。
“邵夕,不要怕,我再不会伤害你,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对你了。”宁紫玉与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