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湛一听就明白了,看着刘超的脸色应该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说明白了?家里反应大?”
刘超头疼地趴在桌子上:“我妈当时就坐沙发上起不来了,我爸把茶几上能摔的都摔了。我本来想着咬咬牙就扛过去了,结果半途中王小洛那个傻小子跑过去了,我爸也是急眼了,连他一起招呼,我怕他吃亏,让他回去他又不去,闹了半夜我妈又头晕,去医院输液去了。我妈真是气着了,在医院大吵大闹的,骂我,骂王小洛,我真没见过我妈能波成那样,骂得难听的我都受不了了。王小洛那么不吃亏的主儿,耷拉着脑袋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刘超有点说不下去,王小洛从小被惯坏了,恐怕自己亲爹妈都没那么说过他,昨晚上他妈的表现简直跟疯了一样,就快要指着王小洛鼻子骂唐林,王小洛愣是忍住了红着眼圈没有还一句嘴,刘超看在眼里,特别不好受,又没法对着他妈发脾气,最后他妈让他们俩滚,刘超干脆就带着王小洛走了。一路上王小洛一直低着头,趁着刘超不注意还细微地抽泣一声,刘超心疼王小洛受欺负,道了两声歉,王小洛歪了小脑袋还安慰他:“超子没事,你别担心叔叔阿姨,我哥在这个医院有认识人。”简直让刘超心里头滴血了。
瞧着刘超一脸疲倦的倒霉样,安湛不免想起自己那时候的窘迫,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那你还过来干什么?今天本来也就是开会说说倒休的事,你妈那边能离开人么?去医院守着点吧,别到时候出什么事。”
刘超说:“不成,她压根不让我接近,王小洛说那个医院靳狄有熟人,我刚把他送到云来去找靳狄了,拜托靳狄帮忙找人照顾点。我和王小洛是到不了跟前了,全靠着我爸照顾的话,我怕他也吃不消。”
安湛叹了口气:“那就先这样吧,你妈也真是脾气大,别再因为这事闹出点什么病。没事超子,扛扛就过去了,他们能想得开,说到底就是怕咱们走错路,什么时候真的觉得咱们过得挺好的了,他们也就顺心了。”
刘超把水喝干了:“说都说了,也就这样了。我妈跟你妈他们不一样,你妈是什么受教育程度,你跟靳狄的事,她冷静下来能想清楚。我妈那……从骨子里面就觉得我这是伤风败俗。唉,她又好面子,你不知道昨晚她是怎么骂我俩的,我是她生的,骂了也就骂了,可是我家小洛让她骂得都抬不起来头了……”
安湛拿着水壶给刘超蓄水:“小洛那你别担心了,那孩子心眼好,不记仇。等这事过去了,你好好哄哄他就成了。至于你妈那边……这种事,还得她自己想得开,正好倒休了,你跟王小洛就多看着点他们,别出什么事。”
刘超点头:“唉,现在一想,当时最镇静的就是王小洛他妈了吧?我听王小洛说靳狄跟她说你俩在一块的时候他妈惊讶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要是都跟他们哥俩的妈似的多好!”
安湛说:“成了吧,谁家父母能一点打击没有地接受?只不过那哥俩活得比较我行我素,昨晚上靳狄跟我说孝是应该的,但是不应该什么的都顺着,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父母是为了咱们付出得多,但是他们觉得的好并不见得是咱们想要的。”
刘超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理我明白,可是我还是挺自责的,说到底还是我亲爹妈。万一有点什么事,真他妈的是要了亲命了!”
要了亲命了,是王小洛喜欢的俏皮话,刘超不知不觉已经和王小洛说话都在一个频率了。他这两天净担惊受怕了,累得精神萎靡,趴在办公桌上连头都懒得抬。
安湛安慰他:“已经这样了,想开点吧,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刘超趴在那声音闷闷的:“其实你说我再扛两年,他们岁数这么大了,没准以后……”
安湛说:“拉倒吧啊,岁数越大你越张不开嘴,他们看你一个人一直这么过照样不好受,还不如早早坦白了你跟王小洛的事,你以为不说他们就能过去这个坎儿了?让他们顺心的方法就是赶紧结婚最好明年就抱个大胖小子,你做得到吗?”
刘超说:“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不开窍?湛老师就你一根独苗都能认下靳狄,我们家还有刘越呢,就算他们想传宗接代不也还有二小子呢么!干吗非得寻死觅活的!”
安湛说:“有一次我妈跟我说,她想让我结婚生子倒不是指望着孩子延续血脉,就是怕万一以后我老了动弹不了了,没人管我。我跟她说即便有孩子我也不指望他管我,我妈说那不一样,妈其实也不指着你照顾什么,可是天天妈看见你心里就踏实……”
刘超没说话,心里头跟着颤悠了一下。
安湛叹了口气,心里也有点堵:“我也想让她顺心,想让她在亲戚朋友问的时候别尴尬地帮我打掩护,想让她跟别的那个年纪的人一样能有个孙子孙女的叫她奶奶,让她高兴高兴。可是我舍不得靳狄,我不结婚生子,我妈顶多是觉得人生中有些遗憾,但是我要是跟靳狄分手,他这辈子就让我毁了。”安湛顿了顿:“我这辈子也就完了,要是没有靳狄,我真过不下去了。”
安湛很少这么感性,说这样的话,刘超微微地抬起头,谁都知道靳狄对安湛一往情深死缠烂打,安湛虽然人前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刘超看得出安湛对靳狄的感情一点不比靳狄对他的少。就跟自己一样,刘超不免又想到家里的王小洛了,他也舍不得王小洛。他比谁都知道王小洛心眼好,这次要不是给逼到绝路上了,王小洛压根不会跟他捣乱闭着他出柜的。靳狄那么一个又暴力又嘚瑟除了脸能看,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人安湛都能当成宝儿,要是跟他家王小洛这么乖这么招人喜欢全身都是有点的大宝贝分手,自己才是真的疯了呢。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安湛先缓过神来说:“超子,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走下去,你这段我也经历过。记着,成年之后就不能把父母的感情带入生活,虽然听起来有点绝情,但是适当地保持一点距离对谁都好,我们不是父母的附属物,尽管他们是为我们好,但是父母也不是圣人,不可能看明白所有的事情。人就活一辈子,就应该为了自己活着,说真的,能这么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多少人一辈子都碰不到。活着就得有舍有得,看开点吧。”
刘超心里好受点了,站起来感激地拍拍安湛的肩膀,俩人认识快十年了,彼此什么人都一清二楚,这一辈子基本就折在这俩兄弟手里了,要出去之前刘超突然想到那天的那个瘾君子:“你问那个人了么?王小洛晚上做证言的那个。”
安湛说:“问了,看着也是个不着调的人,前科挺多的,这次估计要给办强戒了。”
刘超说:“都交代什么了?那天怎么碰到王小洛的?”
安湛说:“成了,没影的事儿,就是碰巧,我看你还是不累,还有心情吃醋。走吧,上云来我请你吃饭,回去好好睡一觉,医院那边晚上不成我陪你去照一面。”
因为打算晚上回湛老师那边,靳狄睡到日上三竿之后打算爬起来去买点东西,结果还没有出门,王小洛的电话就打过来:“哥你在家里还是在店里?”
靳狄说:“有事电话里面说,我一会儿还得去超市呢。”
王小洛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分贝:“你买什么好吃的去啊哥?你来吧我求你了,我可惨了我都受伤了!”
靳狄一听就怒了:“受伤了?谁欺负你了?是那个溜冰的还是刘超?”
王小洛说:“哎呀都不是,你来吧我求你了,我这脸上划了一道儿没法出门见人呀!我挂彩了可惨了哥,我昨晚上受委屈了哥,哥你来我求你了,哥你来的时候顺便给我买两袋薯片成吗?我要吃原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