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
因为芷兰是四皇子的人,他们想害沐燕非,想利用沐燕非去刺杀太子,甚至逼宫……
心因为过度惊慌突突跳个不停,然而这番话在唇边转了几转,却终究没有吐出来,刑远心是太子的人,可他也是邹家的女婿,首先考虑的是邹家的利益,自己冒然将真相说出来,也许反而会害了沐燕非……
良久,陶然终于沉静了下来,定定神,道:「因为我嫉妒她,我不想他们成亲。」
「你在撒谎!」刑远心冷眼看他,喝道:「为什么不说实话?你从来没信过我,即使到现在,你快死了,还诸多隐瞒!」
陶然默然,刑远心叹了口气:「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不过他们已经成亲了,今晚朝中文武百官都去贺喜,我也是刚从那边赶过来,其实就算沐燕非不跟芷兰成亲,也会跟别人,你算计太多,可不属于你的东西,始终都不会是你的。」
陶然一怔,刑远心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让他无言以对,头顶鸣叫传来,却是两只小雀被雨淋到,躲进了天窗檐下,鸣声清越,让他情不自禁抬头看去。
「它们在说什么?」
「说倦鸟思归林,可是雨太大,它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刑远心看了陶然一眼,「从当年相识起,我就很羡慕你会兽语,可是你真的懂吗?」
「自然是懂的。」
陶然肖哲转回头,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方才的焦虑急躁都掩下了,从腕上褪下那串珠链,递给刑远心,刑远心诧然接了,陶然道:「这是他的东西,帮我还给他,告诉他小心身边的人。」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希望沐燕非能明白他的警告,可是刑远心听完,却冷笑起来,笑陶然临死前的执迷不悟,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今天大家都没事,死的只有你?」
陶然怔住,想了想又道:「沐燕非出身显贵,若真如你想的那样心无城府,又怎么可能在这个风云诡谲的朝堂中少年封将,平步青云?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偏偏看不透?」
他不是看不透,他只是担心而已,就算知道对方不需要他的维护,他还是忍不住去挂念,他是个冷情的人,却偏偏对沐燕非无可奈何,那个人用一点点的感情将他锁住,让他喜欢上迷恋上,愿为他做任何事,不计代价的,哪怕付上生命,只希望他能过得开心,现在自己快死了,他想,也许沐燕非真的会开心吧。
狱中有短暂的冷寂,见陶然被自己喝斥后神不守舍,刑远心有些懊悔自己的坦言,看着他走到桌前,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口菜吃下,他吃得很快,但轻微发颤的筷子揭示了他的心乱,刑远心不知道那是出于死前的恐惧,还是被丢弃的不甘和愤怒,只觉得此刻的他很可怜。
「你是不是很期待他来?」
明明时辰已到,刑远心还是忍不住问,就算明知拖到明天,沐燕非也不会来,但行刑的时辰,他还是希望能拖一刻是一刻,也许是怜悯心思在作祟,也许是他想要挽回年少青衫时的那段时光,甚至曾冲动地想过找机会让陶然逃,或是想办法为他翻案,但各种思绪在心中翻转,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愣头小子了,他有家人妻儿,有属于他的大好前程,他没勇气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自己的人放弃这一切。
陶然不知道刑远心诸多心思,听到了他问话,夹菜的手略微一停,随口道:「不来也好,我现在这种模样,不想让他看到。」
他背对着刑远心,刑远心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他声音清朗随意,像是已看淡了,没有一丝牵挂,可是若真无牵挂,又何必在意?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这样患得患失,刑远心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都以为陶然是无心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哪怕那个人要置他于死地。
「你喜欢他。」他叹道。
「喜欢这种感情,我有吗?」
陶然说的苦涩,同样的话沐燕非也曾问过他,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说出自己的心思?他不敢喜欢,也不敢被喜欢,所以他就这样一次次的失去,痛彻心扉的错过,让他再无力去找回。
陶然放下筷子,拿起酒壶,将酒倒进旁边的酒盅里,清雅的桃花香气随着就的斟满徐徐飘来,一时间,思绪恍惚回到初遇那晚,此时又到了桃花满林的时节,一切都好像没变过,又好像一切都完全变了,那晚的季节,那时的人,那时的心情,无论是非对错,都无法再回去了。
他晃晃酒杯,殷红似血的酒液,宛若妖刀划过飞起的血花,留恋充盈心头,满满的却无人倾诉。
「其实……」
「远心!」
仿佛知道刑远心想要说什么,陶然出言打断了,他不想刑远心为他做任何事,太多的情,他承不起,举起酒杯抬头看向那个小小的天窗,什么都看不透,他轻声问:「他穿喜服的样子是不是很俊俏?」
刑远心好不容易鼓足的想救他的勇气被打断了,再也说不出口,听他询问,恍惚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