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眉头微皱,已然明白了沐燕非的话意,坐了起来,拿起矮桌上的香茶,却没有品,只是缓缓拨去聚在上方的茶沫,轻声道:「这是威胁吗?」
「不敢。」
「我想鸿照也不是这等无情之人。」太子微笑说完,又叹道:「你染病数日,我没去探望,以为给你些时间,你会想清楚,现在看来,你并没想通。」
因为他根本就没去想,路他只会选一条,哪怕是死路,也会走下去,无关对错。
沐燕非道:「那件事我想已跟皇后娘娘说得很清楚了,娘娘明理,该不会追究,至于宰相那里,还望殿下多为周旋。」
「皇后明理。」太子冷笑:「鸿照之意若本宫执意指婚,便是不明理了?」
「我并无此意。」
希望如此。
太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沉默男子,突然有些着恼,不为沐燕非的抗旨不遵,而是他为陶然所表现出的任性,不过这时不宜动怒,道:「芷兰郡主是金枝玉叶,配得起你的身分,好过那个市井之徒百倍,在这时候,何必为了个男人跟皇后翻脸?你若喜欢陶然,大婚后也可找他,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之事,相信芷兰不会多说什么。」
「殿下!」沐燕非出声打断了他,问:「有句话想请问殿下,那晚殿下所说的可是真心?」
太子一怔,沐燕非没点明是哪一晚,但他却听懂了,沐燕非问的是他下药的那一夜,抱着他说喜欢他,想将他一直留在身边的话,那件事成了两人关系破裂的起因,所以他尽量不去提起,却没想到今天沐燕非会主动提,惊讶之余不由微微踌躇。
身为太子,他有许多侍妾,兴起时也会说些喜欢之类的甜言蜜语,但没一次会像那晚对沐燕非说得那么真诚,所以他该是喜欢沐燕非的,虽然情爱在他眼里远远抵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力。
「鸿照,你可以怀疑任何事,但不该怀疑我的那番话。」他对视沐燕非投来的目光,郑重道。
「可是殿下却希望我另娶他人。」沐燕非追问:「殿下厌恶陶然,却不在意我成亲,是仅仅把郡主当成棋子吗?」
太子皱起了眉,不得不说沐燕非戳中了他的心事,他不在意芷兰的存在,是因为他知道沐燕非心不在她,但他却容不下陶然,无关他是否喜欢沐燕非,但只要是属于他的东西,在他还没有厌倦之前,就绝不允许别人插手。
沐燕非看到太子神色逐渐凝重,却故意无视,继续道:「还是在殿下眼中,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若是如此,那就请不要对臣说喜欢二字。」
「放肆!」
被当面点破,即使太子城府深沉,也忍不住着了恼,手一挥,白玉茶盏落于地上,摔得粉碎,内侍听到响声,匆忙奔进来,见主子脸色铁青,不晓得沐燕非说了什么,战战兢兢地想上前收拾,太子喝道:「滚下去!」
太子素来沉静稳重,难得有如此暴怒情形,内侍吓得不敢多话,急忙退了出去,沐燕非却没被他怒气震慑,站起身,撩长襟跪下,朗声道:「鸿照今天地位是殿下给的,殿下所想得的,鸿照拼了性命也会助殿下达成所愿,至于我做不到的,也请殿下不要再逼迫,鸿照言尽于此,请殿下见谅。」
一番话说得刚柔并济,太子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沐燕非知他性情,有了自己这番承诺,他自会斟酌得失,不再相逼,于是躬身退下,果然,行至门口,便听太子叹道:「既然你意如此,本宫不会再提此事,只是本宫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执着于他?」
沐燕非停下脚步,有些好笑太子的不甘心,随口道:「碰巧。」
碰巧遇见了,碰巧那个人对了他的脾气,碰巧喜欢上了,不想再分开,只想用尽心思把对方紧紧握在手里,也许对陶然来说,一切的相遇相知都是计画中的,但对他来说,只是碰巧这么的简单。
说完,没去看太子的惊讶神情,行礼退出,门打开,雪花随着寒气一起飞来,沐燕非迎着雪花走出去,微笑掩下了,神情在冰雪下显得异常冷漠,嘴唇抿起,漠视眼前一排排覆在皑皑白雪下的宫殿楼宇,踏步离开。
对太子来说,他是棋子,同样的,对他来说,这里,还有这里所有的人,也都是他手里的棋子,究竟谁可以掌握棋局,这盘棋没下到最后,无人知晓。
第九章
沐燕非出了皇宫,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陶然的家,最近除了朝堂纷争所带来的困扰外,还有皇后的突然赐婚,都让他感觉到束缚,仿佛有人在用一张无形的网,妄图将他困住,他不怕挑衅,但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若非不想牵连陶然,早就来找他了。
但是方才顶撞完太子后,他突然觉得心绪一清,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般,只觉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而已,他见得多了,根本无需避讳什么,害怕,不是他该有的情感!
陶然的家很静,沐燕非推开房门进去,院里没人,便让随从在外面等候,独自一人来到后院,阿一似乎不在,没听到他叽喳声音,只有剑声铿锵,沐燕非走近后,发现陶然正在练剑,剑气寒光飞烁,飘落雪花被剑风旋起,片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