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燕非转头看他，宫门前灯光很亮，偏偏陶然站在暗处，脸背着光，藏住了散漫后的神情，但谈吐依旧跟平时一般优雅，根本没有真相被揭穿后的慌乱和无措。
沐燕非眼眸微阖，突然发现陶然一直都是这样优雅的，即使在被追杀途中，即使受伤中毒，即使被自己的刀锋相逼，这个人都没有流露出优雅之外的任何表情，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的，从来没有。
「陶然。」他定定看着跟自己相对而立的男子，叫道。
陶然嘴角不经意地挑起，似笑非笑的模样，问：「王爷有何吩咐？」
「你知道本王现在最想做什么？」
「本王」二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陶然眼瞳有些深暗，眼神掠过沐燕非的右手，进宫面圣，沐燕非没带妖刀，但那双手已在不经意中握了起来，他笑吟吟道：「你想杀我，王爷。」
说得不错，从刚才他在寝宫看到陶然的那瞬间，心里就起了杀机，陶然知道他太多秘密，只要泄露一点出去，他便再无退路，而且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被骗，对于一个背叛者，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可是现在陶然笃定的神态反而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此人动不得，他很清楚，至少现在他不能动，陶然是皇帝的心腹，在派给自己后被杀，他无法解释，而且他想陶然应该对皇帝隐瞒了不少事情，否则皇帝不会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去办。
沐燕非不说话，陶然也不说，只是微笑看他，却被沐燕非无视了，转身就走，那边阿南见陶然随主子出来，很惊异，急忙牵马迎上来，沐燕非却不想骑马，步行向前走去，摆手示意阿南远远跟随。
陶然只好也跟了上去，笑道：「王爷，刚才你还在圣上面前说不在意我的隐瞒，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听到陶然跟他打官腔，沐燕非哼了一声，反问：「你没有话要对本王说？」
「王爷想听什么？」陶然凑近他，压低声音，微笑道：「不过属下想王爷应该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属下今后还要仰仗王爷栽培，该怎么说怎么办，还是会掂量清楚的。」
「喔？」沐燕非停下脚步，冷笑看他，「我道暗阁之人有多忠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属下很忠心的，所以让圣上忧心的话属下不会乱说……」
「陶然！」大喝打断了陶然的侃侃而谈，沐燕非向他逼近，冷眸凝视，像是要看清这张笑颜后的杀机，「我要听真话，你可以选择回答，或死，我知道你是暗阁近卫，不过死一个小侍卫，相信皇上还不会拿我怎样。」
「这一点不用王爷提醒。」陶然笑语嫣然，「属下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知道就好，沐燕非冷笑，看陶然笑得自在，怒火又涌了上来，人的感觉很奇怪，最初他觉得陶然的笑容很猥琐，后来对他有了好感，便喜欢上他的微笑，但此刻相对，陶然的散漫嬉笑又让他说不出的厌恶，他讨厌看到这种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冷漠。
定定神，沐燕非问：「你从一开始受伤住庙，就是为了接近我？」
「是。」陶然坦然面对他的逼视：「只有这样，才能隐身保护王爷。」
「原来是保护。」
「要不呢？」
沐燕非问得冷静，陶然回答得自在，不过两人都知那是托词，若皇帝真的担心沐燕非，会有几百种方法保护他，甚至不会派他去云南，而不是安插心腹在他身边一路跟随，查探他是否真的失去了武功，真的与云南王私下有来往。
「令尊也是暗阁的人？」
被问到，陶然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想起在云南无名见到自己时怪异的反应，若无名是鬼头，以他当年与皇帝的交情，只怕见过自己的父亲，甚至知道父亲的身份，父子容貌相像，无名见到他后，自然会想到他们的关系，无名一定是跟沐燕非说了什么，所以之后沐燕非对他的态度才会变得古怪。
陶然心念电转，转瞬便想通了其中缘由，笑道：「王爷，有些与己无关的秘密，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这便是间接承认了沐燕非的疑问，父子俩设了圈套让他往里钻，他还真上了当，沐燕非又问：「在云南你为何杀掉了太子的人？」
「那个人我进宫时曾偶然碰过，他记得我的模样，为免生是非，只能除掉。」陶然正色道：「王爷该清楚，暗阁中人的身份绝不可以外泄。」
既然担心外泄，那为什么不在当初撞见时就杀他灭口？陶然这样做只怕是为防止那人在自己面前泄露他的秘密，让他无法再暗中调查自己吧？
他不知道陶然使了怎样的手段，让自己一直都这么在意他，哪怕在听了无名的提醒后，他仍然选择相信，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信任的人其实一直都在算计他，兵不厌诈，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可以在所有真相都被拆穿后，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模样。
气冲了上来，再也无法忍住，沐燕非质问：「你为我受伤是为了知道我的内力是否真的消失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