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摊主连钱都舍不得赚了,哪里还会在意前头出价的那批客人?寻思当初定下的规矩只有“价高者得”,眼前善体人意的美人儿也确实“价高”了,自认不算失了诚信的他当即连声应过,从案下掏出备好的绸布便要将那凤钗与画卷包装起来,不想一声冷哼却于此时蓦地响起——
“哼!你这商人好大的胆子!我西门傲天看上的东西都敢问都不问就卖给别人?”
随着这充满傲气的一番质问,三名年轻人穿过人群提步走来,却不是昨日曾有过一番“巧遇”的流影谷后辈是谁?白冽予虽老早便感应到了他们的气息,却没想到双方看上的竟会是同样的物事,对这二度的“巧遇”自是避无可避,而终只得于心底暗暗一叹,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就这么靠到了摊前,并在瞧见他这个“竞争者”的样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脸的愕然。
——昨日的“巧遇”虽不过延续了小半刻的光景,可对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言,那样香艳的画面又岂是一个晚上便能轻易忘怀的?尤其是西门傲天,他咋日本就是三人里看得最投入最上火的那一个,自然对这番名为缘分的重逢既惊且喜,忍不住便对照着脑海里的画面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但见那美人儿正衣衫齐整地俏然而立,一身莹润美肤与那双勾人心魄的长腿俱给牢牢裹了住,模样瞧来淡然清冷,却哪里看得出半点昨日于中年男子胯下承欢时的浪荡?可如此差异对男人而言本就是最具诱惑力的,更何况是自打昨日便对美人儿无法忘怀的他?看着那端丽无双的面庞、那曲线优美的脖颈,和咋日给里衣遮蔽而没能见着的、那仿佛不堪盈握纤细腰身,西门傲天只觉周身瞬间如遭火焚,忍不住微微吞咽了下、目光灼灼地含笑开口道:
“连着两天巧遇,还看上了相同的东西……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呐!”
“……摊主早言:价高者得。你若想要这两样物事,尽管加价便是了,何需这般拐弯抹角地套近乎?”
白冽予虽不想暴露身分,却也没理由对这样不懂礼貌的小辈客气——他也不是第一次给人这般打量了,又怎会不明白西门傲天此刻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当场动手教训便已是看在西门晔的面子上了,自然没有同他虚与委蛇的闲情逸致。
只是他的态度虽已十分明显,可西门傲天为人不仅傲得过份,也自信得过份,对美人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是分毫不以为忤,还得寸进尺地朝对方靠近了几分,笑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我却不舍得让你失望呢。”
“什么意思?”
“方才你也听到了……我名叫西门傲天,乃是流影谷公认的下一任继承者。与我相争,你认为自己会有胜算么?”
“……所以?”
白冽予淡淡反问道,心底却已对此刻仍在南安寺中的西门晔涌起了无尽的同情。
——如果真让这小子继承了流影谷主之位,只怕不仅西门晔这几年的努力便将彻底付诸流水,四大势力之间也很难再有分毫和平可言……毕竟,就算他容忍了这小子的冒犯不曾动手,小月怕也会将其视为威胁而想方设法地加以铲除。在此情况下,要想维持住四大势力眼前的和睦,自然便得确保这小子不会继承流影谷主的位子。
但以西门仿天的性情和思维,自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前反应过于平静的美人儿便是堂堂擎云侯、而且才刚默默地扼杀了他的“未来”……此时、此刻,他满心惦着的便只有如何让这美人儿褪下此刻的淡然清冷、如何让其再次展现出咋日那般勾人心魄的浪荡,是以当下也不顾身旁还有西门清平与西门皓雪在,自信满满地朝着美人儿开口又道:
“所以要想我拱手相让不再加价,就得回答我两件事——一、你姓谁名啥、是何方人士?二、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你成为我的?”
“大哥!”
西门清平虽打瞧见堂兄的表情后就觉得有些不妙,却没想到堂兄居然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半是焦急半是斥责地一声低唤——他虽不知眼前的俊美青年究竟是什么人,可对方在听着堂兄自承身份之时的平淡反应却明显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又岂能在没搞清楚对方背景的状况下便如此轻慢?
可西门傲天平日便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眼下又一心等待着美人儿报上身家姓名与条件,自然没有理会他警示的可能;反倒是那神色淡然的美青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在西门清平得以看出任何端倪前便移开了目光,而后就这么当着西门傲天灼热的目光双唇浅勾、轻轻一笑: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你无法承受的,又何必问?”
“你不说,又怎知我无法承受?”
见原先淡然清冷的美人儿就这么当着自个儿的面笑了开,西门傲天自然将他那“无法承受”之语当成了欲擒故纵,不由调笑着一句反问,“我能给你的……可绝对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多上许多。”
“……自信是好事,可过度的自信就不好了。”
白冽予本就不是非要得到那两件物事不可——就算真得了,多半也会在从情人身上换来他想要的反应后便即将之毁掉——而今见西门傲天对己身的愚昧全无自觉,合适的替代人选也已有了着落,索性便无比干脆地一个旋身、就此放弃竞价离开了摊位前。
只是他舍得干净俐落,西门傲天却明显不晓得什么叫放弃——尽管年轻的流影谷“继承人”并未亲身提步追来,却有两名应当是流影谷探子的人在白冽予离开后随即混入人群之中一路蹑了上,显然是想借此摸清他的底、甚至进一步寻机做些什么……虽说以白冽予之能,想甩掉后头吊着的两个尾巴亦不过转瞬之事,可思及西门傲天那自信得明显超出常理之外的性子,向来更喜欢掌握主动的擎云侯却终还是选择了将计就计,而就这么任凭两名探子一路尾随、直至将人引到了城郊的一处茶肆之中。
一处雅致、幽静却偏远,且还是由流影谷所控制的茶肆。
——若他没有足以对抗西门傲天的背景和倚仗,这样的举动便无异于自投罗网;可他今日不仅有这份能耐,更有着足以轻易毁掉对方的身分与实力,这样的举动自然便不再是把自个儿送入虎口,而是实实在在的引君入彀了。
因为他在试。
他在试西门傲天的自信心究竟膨胀到了什么地步,也在试这个自认是流影谷继承者的年轻人会如何对待并运用手中拥有——或者说即将拥有——的权力。如果西门傲天真急不可耐地随后跟来,甚至在单纯的言语纠缠骚扰外仗着“地利”进一步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他自然便能名正言顺地出手惩治,并要求西门晔对其加以“处理”……当然,只单单除掉了一个愚蠢的“继承人”并不能代表未来的安泰,所以他此举同样有着测试当时同样在场的西门清平之意。若那个看来颇懂得察言观色的西门清平最终能有出手阻止堂兄的魄力,流影谷的继承问题自也能跟着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