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钱氏说完,一家之主的程大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微皱眉头,叹口气,道:“这事还是委屈了三郎和白氏,就算他们八字很和,到底还是要被一些人私下当成闲时聊天的笑话。就希望玉郎看在他们受了委屈的份上,在天之灵可以保佑他们。”
程二虎和栓子觉得程钰才委屈,九死一生回来,媳妇变弟媳了,他们还觉得挺受委屈,还要保佑他们,他们干脆自己上天算了。
“我看玉郎也保佑不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见栓子话说得阴阳怪气,程钱氏不高兴了,她废了这么多口舌解释,懂事的早就顺着她的话表示信了,怎么他们就这么不给面子?果然是从边关待了那么多年,都学粗俗蠢钝了。
“栓子,你们今天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有事快说吧,说完了快家去!”
栓子哼道:“我们来当然有事,我们是来送玉郎回家的!”
话音一落,程家的人除了两个孩子全都瞪大眼,连一直低着头的阮芷都抬起头。
程家人的目光最后落在程二虎手里提着的竹编箱子上,眼神各异。
程钱氏最是紧张,她说的那些什么八字错了呀、程钰托梦呀,全都是假话,现在栓子说送程钰回来,她当然紧张。不过她转念一想就算她编排程钰又如何?那可是她儿子!他早早就死了,害她白生养他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不孝,死了能帮帮家人,他应该高兴!
“我的儿呀!”程钱氏扑到那箱子前就开始嚎,词不重复地骂程钰不孝。
程二虎尴尬地拎着箱子后退两步。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的儿呀!”程钱氏又向前挪了挪,“儿呀,阿芷这些年被娘教得可好了,给你当媳妇娘也放心!你也放心,就算你不在了,娘也会帮你看着她,她这辈子都会好好的守着你过日子,以后和你一起享受咱们老程家的香火,你大哥和小弟都会关照她,也会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年年给你上坟,让你在地下也不寂寞。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阿芷!还不来接玉郎!”
阮芷从最后走出来,向程二虎走过去,却被一只手拦住。
是那个戴帷帽的男人,他一直没说话,但是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从他抬起头,她就感觉是这个人在看她。现在他又拦住她,当着程家真的多人,他要干什么?
程钰看着阮芷,轻声道:“不是要接我吗?你要去哪里?”
阮芷觉得这人的声音真好听,但是说的话吓了她一跳,她又退了一步。
包括还跪坐在地的程钱氏,所有程家人都听见了程钰的话,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娘,那人为什么说二婶娘要接他?奶不是说让二婶娘接二叔父吗?”
程金的儿子程有志问他娘黄氏,他虽然小,但也知道奶面前那个竹编箱子里才是二叔父。二叔父死了,就像他看过的死人要放到棺材里,二叔父也被放在那个箱子里。所以当程钰拦住阮芷就那些话,他迷糊了。
程有志的妹妹程翠儿小声道:“难道他是二叔父,二叔父没有死?”
程二虎和栓子想这程家终于有个明白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年纪最小的女娃娃!
栓子看着小女孩笑道:“还是你这小姑娘聪明,猜得没错,你二叔父是没死,这就是你二叔父。”
“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没死?!”
程耀廷和白茉香几乎同时惊声出声,等看到程二虎和栓子不善的眼神,两人才发觉失态。
栓子冷声问:“怎么不可能?你们是不希望玉郎活着?”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怎么可能?明明官府发了讣告。”
程耀廷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失去了平时的平稳冷静。他当然不能承认栓子的指控,那对他名声有损。
白茉香皱着柳眉看程钰,这人戴着帷帽一直不出声,但她就是觉得这人很有气势,还在心里猜测他是何方神圣,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冒充程玉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亏她刚才还浮想联翩。
“二伯哥可没这么高,你为什么要冒充他?栓子哥,你们为什么要帮着骗人?我们程家失去一个亲人已经很难过了,你们居然还要再把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扒开,撒上一把盐,你们要干什么?!”
栓子看着程钰道:“我就说需要我们陪着你,果然遇到麻烦了吧?我就是没想到连我们都被怀疑了,也不知道有的人想你死还是想你活着。”
栓子本来就对程家人没多大好感,现在更别说了,所以都不替他们遮掩。哪怕程钰会伤心,总好过对他们抱有亲情,以后再吃亏。
程耀廷和白茉香脸色难看,觉得栓子这是坚持要说这人是程钰了,还指责他们不希望程钰活着,这么大盆脏水向他们头上泼,真是没法忍。
他们不是不希望程钰活着,事实是他们肯定程钰不可能活着。
程耀廷可是活过一辈子的人,程钰有没有死他最清楚。
白茉香也肯定程钰死了,她穿越到这个叫白茉香的女人身上,还得到了未来数年的记忆。白茉香这个叫程钰的前夫就是死在边关,程家再没出现过这个人,只听说阮芷守着他的牌位清修。
程大回过神来,厉声道:“程家栓!你是要干什么?!我们失去玉郎已经很难过,你还要帮着外人向我们心上扎刀,我要去告诉你的爹娘,让他们好好管教你!至于这个调戏我儿媳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程大怒视程钰,他也不信这是程钰,这人如此之高,他们程家就没出过这么高的人,钱家更是个子都不高。还有这人的声音也不像他二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买通了他两个侄子。看他戴着帷帽,指不定就是脸上受了伤,然后就说受了伤才变了模样,冒充程钰,可别是什么不法之徒。
程钱氏立刻爬起来,审视程钰。
程金夫妻也盯着程钰,他们也不太信,但是又觉得冒充什么的有些离谱。
程二虎无奈地解释:“他千真万确就是玉郎,就是长高了,现在脸上有伤才会遮住。”
程大心里想果然说脸上有伤,他更觉得他们在骗人。
“数遍咱们程家这几辈就没这么高的个子,姻亲中也没有。玉郎的声音也不是这样!还有,怎么就那么巧地伤脸上了?是伤了整张脸不成?不如让我看看!”
栓子道:“难道玉郎就不能长高?怎么,各位祖先们下令了?声音就不能变了?玉郎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罪,遇到多少危险,九死一生,活着就不错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变个声伤个脸你们就不认他了,真是让人心寒!”
程大皱眉,栓子的话也有道理,可他就是觉得这不是他儿子,玉郎不是这样的,感觉不一样。
“这样吧,让我看看你的脸,就算真伤了,总不会伤的完全看不出原样来吧?”
不等程钰开口,程二虎就连忙开口:“玉郎是中了毒,现在脸上的毒素还没清除干净。有些吓人,程大叔你还是别看了。”
程钱氏一听眉毛就吊起来,大声道:“一会儿说受伤,一会儿又说中毒,变来变去,还说不是骗人?
“二虎,栓子,咱们才是同根同源的程家人,你们可不能欺骗我们,更不能混了咱们程家的血脉!何况这人也许是个恶徒,你们是要害咱们全村吗?!”
程二虎和栓子就不明白了,程钰没死,现在回来了,程家人不是该高兴吗?就算怀疑,也应该高兴多余怀疑,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高兴,就想证明面前的程钰是假冒的。
栓子道:“玉郎的身份文书还能作假?我们可是一早才从县衙出来,官府都没怀疑,你们这做爹娘的倒不信。”
程大还是坚持要看程钰的脸。
程钰对阮芷轻声道:“有些吓人,你不要看。”
阮芷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低下头。
程钱氏瞪了她一眼。
黄氏捂住儿女的眼睛,她自己却把眼睛张老大。
程钰掀开帷帽,把露出的脸把程家人都吓了一跳,黄氏更是惊叫出声。
只见那张脸红一块青一块,几乎看不到多少正常肤色,衬着那双目光清亮淡然的眼睛,有些诡异。
程二虎连忙道:“玉郎,快放下来吧,你的脸不能见光遇风。”
程钰放下帷帽。
程家人看不见那张脸后全都呼出一口气。
程钱氏道:“这怎么认得出来?不过我看那双眼睛就不像,玉郎不是这种眼神。”
栓子冷哼一声:“上过战场杀过敌,还当玉郎是从前的玉郎?”
原来的程玉郎就是个干活多说话少的老实头,在程家最不受宠,所以栓子才会这么为他感到不平。
程大觉得面前人有一点像他儿子,但是他还是不确定,总觉得玉郎不会变成这样,太陌生,陌生到他害怕。
程二虎和栓子算是看出来了,程钰的这些家人并不全是希望他活着回来的,尤其是和他最亲的爹娘、媳妇、兄弟最不希望他活着回来,毕竟媳妇嫁给了弟弟,而爹娘最爱的是弟弟,程钰的命不及程耀廷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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