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门栓上传来动静时,任盈和左凝已经稳当地趴在了桌上。
左凝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瞧见一柄长刀穿入门缝之中,轻轻松松将木栓挑了起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自从昨日起,系统就时好时坏的,同无花分别后,左凝又呼唤了几次系统,它却仍旧毫无声息,也不知它情况怎么样,现下好不好。
当下的情形让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又有几分后悔自己的一时脑热跟着任盈胡闹,但就在这时,她耳畔忽然响起了任盈的揶揄声:“呼吸声轻点,笨蛋。”
左凝:“......”
这声音就像任盈贴在她耳朵边上说话一般,可任盈睡态安·详,二人尚且隔着些距离,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别动也别出声,这招叫传音入密,他们的功夫稀疏平常,听不出来。你先装着,等会儿我再跟你说要怎么做。”
左凝心中一松,心底的些微惧意在任盈清冽地声音中了无痕迹地弥散了。
紧接着果真有两个人佝偻着身影闯入院中,左凝急忙闭眼,特地将呼吸放缓了下来。
听声音,闯入院中的两人果然是方才的小厮。
这二人突然悄无声息下来,左凝双眼紧闭,丝毫不敢动弹。
忽听其中一人道“像,像极了。”
这人说话之音在耳畔炸开,左凝身体一僵,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短暂的静默,竟是因为这二人正在极近的距离下仔细的观察她!她脊背猛地蹿上一阵寒意,几乎就要忍不住睁开眼睛。
好在那二人停顿片刻就直起了身,又商量起其他事情,左凝听得似懂非懂,大致意思是有个人得了一座石像,日夜呵护,那石像同左凝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才要将左凝掳了去讨好那人。
她心中砰地一跳,不由想到了凌退思设在罂粟花海中那诡异的石像,那石像确实是她的模样,可为什么总有人要做她的塑像?
况且这二人自称是凌退思的帮仆,而她已经在这龙沙帮之中,又要将她绑去献给谁?
左凝心中疑问缠绕,但那二人似乎顾忌当下的环境,不再多说便要将二人抬走。
那如此一来,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应当就没有令狐大哥什么事了。
正巧这时托着任盈身体的人挠了挠后脑勺:“这令狐冲怎么办,要不干脆杀了?”
任盈:“......”
有被冒犯到。
另一人回答道:“你这头脑怎么笨得像只猪,江湖传闻这令狐冲和左凝牵扯不清,等咱们上了船,再把令狐冲抛下去,叫他死得悄无声息,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和左凝私奔,省得牵扯上其他麻烦。”
这更惨了。
左凝听到说他们二人私奔时脸上一红,心里又骂了句胡说八道,但随即想到任盈在他们口中的下场,肚子里难免笑开了花:这令狐大哥小肚鸡肠的,说不定此刻心中已经在想着这二人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了。
她有心想听听任盈的声音,可惜任盈这时又不说话了,她见任盈没有立刻起身制住这二人,便也装作昏沉沉的模样,任那两人将她抬起。
二人应当是做惯了这等恶事,动作极为娴熟,不过片刻,左凝就感觉到自己被人安置在了马车的软塌之上。
他们对左凝动作尚且有些怜香惜玉之意,等轮到任盈时,便是毫不客气的一丢。
任盈的身子撞在车板上,发出重重“砰”地一声。
左凝都替他感同身受地疼,好在他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随后车门便被那二人锁了起来,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消散不去的粘稠怪味。
二人静待片刻,车轱辘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左凝立刻睁开了眼睛,马车被厚重的木板从内侧加固过,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只有透过车轩帷裳的边缘泄出一丝光亮。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瞧见任盈隐约的轮廓,他此时也直起了身子,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想必此刻的心情也不会很美。
左凝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可遏制地幸灾乐祸起来。
“令狐大哥,你还好吧?”左凝茶里茶气道:“这凌退思当真可恶之极,竟然对你这么过分,不像我,只会......”
“不是凌退思。”她其中的幸灾乐祸之意,任盈又岂会听不出来,没等左凝继续表演下去,任盈就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仔细想想石像的事情吧。”
左凝心中也有两分猜测:“可若不是凌退思,又还有谁会做我的石像?”
为防止外头两人听到,左凝自觉压低了声音。
“凌退思可不知我住在那所竹苑。”任盈心中显然已有了答案:“若我没猜错,他们应当是血刀门的和尚。”
左凝回想起这两个恶人束起的头发,又想到之前见到血刀门和尚那一顶顶锃亮地光头,心中倍感古怪,不由睁大眼睛,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黑暗之中,任盈似乎微微一笑:“他们下盘稳重,手侧有一层薄茧,正是血刀门外家功夫的独特之处,他们的功夫可比这龙沙帮之人高得多了。”他顿了顿,目光又好似轻轻落在了左凝身上:“比你也高了些许,所以我才叫你呼吸声小些,以免被他们察觉。”
左凝听后心中尚有不服。
虽说她武功不好,但以“冷面无情”闻名的左飞英都曾赞过她资质极佳,可见假以时日她也能成为爹爹左冷禅那样的大英雄。
于是她哼了一声:“你可别小瞧我,说不定哪天我就用嵩山剑法捅你十八个透明窟窿。”
任盈配合道:“那也得左女侠能寻得到我才行。”
左凝奇道:“你住在华山派,我去华山自然寻得到你,难不成华山会自己长了脚,从东边飞到西边么?”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过一会儿才想起车外头还坐着两个大恶人,忙压低了声音,匆匆说道:“你等着我去寻你。”
她说话时语速虽快,任盈却每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楚。
在这昏沉的黑暗中,二人似乎隐隐许下了一个约定。
他静默片刻,旋即低笑了一声:“好,我等你。”
不一会儿,左凝又忍不住悄悄说道:“令狐大哥,他们为什么要做我的塑像?”
任盈道:“只怕那塑像并不是你。”
可若要深究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就必须跟着这二人去探一探了。
左凝心中也不知为何也隐隐有个念头:她必须再瞧一眼那个石像不可。
仗着那两个恶人坐在马车前头,左凝偷偷掀起车帷一角,几缕昏暗的光线收拢进窗,车厢内明亮了几分,但窗外沉闷的空气却未能冲散那股难闻的怪味。
伴随着马蹄急踏之声,马车颠簸下,视线中的树木迅速后退。
再远处是延绵的山峰,几片浓云翻涌聚拢峰顶,墨色沉沉,重云如盖,似乎立刻便要有大雨倾盆而下。
左凝正担忧若是下起雨来定是不便,胡乱思索中,借着黯淡的光线,她余光忽然落在车轩边缘一点暗红之上。
这一点暗红已是旧色,深深渗入木板之中,等左凝细细看时,才发现视线所能触及的车板上都似乎带着一层被冲刷过的淡红。
她心头又是一跳。
她是江湖中人,自然分得出这是血迹,那车厢中的怪味也就不言而喻了。
江湖好汉都曾说过“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可见杀一人,所能溅上的不过是一道血痕,而今这车厢整片木板都似乎被鲜血浸染过,可见流血之多,受害者之众。
左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头看向任盈,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座下隐秘一角,那里几乎被黑暗笼罩,左凝凑近了些才瞧清那是一截被人斩断了的小指。
这小指细嫩,显然是孩童的手指。
左凝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住了任盈的袖摆,仿佛这样心中便能轻松一些。
任盈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也心事重重,半晌不曾言语。
马车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又过了不知多久,马车逐渐放缓了速度,左凝身心俱疲,不觉有些睡意沉沉,便倚着车轩闭目小憩,昏暗朦胧中,突听到有人呼唤驾车的两个恶贼。
“这两位好汉,请问龙沙帮要往哪个方向去啊?”
这声音十分耳熟。
那两个恶贼回答道:“直走绕过鹤松山,就是龙沙帮了。”
问路之人道了声谢,紧接着又对他身边人道:“左师兄,马上就要见到小师妹了,你也该放下心啦。”
听到“左师兄”三字,左凝精神为之一振,再次先开车帷一角,果真瞧见左飞英挺拔的身影,心中不由大喜过望。
之前问路的人正是四师兄江一潭。
几个嵩山弟子骑着马,继续三三两两往前行着,也不知说了什么,几人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左飞英也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
任盈见左凝目光中流露出一点向往之色,便问道:“你不和他们碰个面?”
左凝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不是正在‘将计就计’么。”
任盈不由莞尔:“若是想见你大哥,咱们就将这两个人擒住,再严刑逼供一番也是可以的。”
左凝摇了摇头,小声道:“那倒不必,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免得再生波澜。”她顿了顿,又忽地想到任盈是被自己牵入此事,改口道:“或者咱们先擒住这二人也行。”
任盈见她忽地改口,神情飘忽,便已知晓了她的心思,于是道:“咱们还是先去探探再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四处都藏着你的石像。”
其实他亦考虑到当前人多口杂,若石像之事传出,只怕要多上许多流言蜚语。
“那你可不许说我连累你。”左凝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不仅如此,我也要全靠你护着啦。”
任盈闻言看向左凝,她娇美的脸颊上微微漾着笑意,一双灵动的美目中似包含着无限信任,就连这蛮不讲理之言从她口中说出,也仿佛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任盈怔怔注视了左凝一会儿,心底被升起的一片柔情占据得满满当当。
“想得倒美。”
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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