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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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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五,群芳楼外早早便堵得水泄不通,打眼望去全是权贵官宦的马车,以往居多的文人雅客反倒瞧不见几个。

花宴时李娴曾邀她今日参会,但奈何租来的马车挤不进这浩浩汤汤的队伍,只能在三条街外停了下来。

“姑娘,这里离群芳楼还那么远,我们难不成真要走过去啊!”妃色衣衫的少女扶着楚袖下了马车,左右张望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何处,当下不满地道。

今日出行,楚袖依旧戴着那半身的厚重幕离,只是衣裙换做了浅淡的黄色。

她敲了敲身旁少女的头,语气无奈地道:“群芳楼可不是画舫游船,若是你惹了什么人,我人微言轻,可护不住你!”

“知道啦知道啦,楚姐姐和郑爷天天念,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少女嘴上说着知道,可那双眼睛滴溜溜转得极快,一看就没放在心上。

“总之,今日紧跟在我身边,别去做什么不该做的。”

身旁这丫头是约莫十天前闯进朔月坊里的,刚好楚袖在招人,她一头撞进来说自己是见了招人帖子来的,做事也颇伶俐,也便留了下来。

她说自己无名无姓,楚袖便给她起了个月怜的名儿,随她姓楚。

虽然楚月怜未曾说过自己的来历,但这丫头一双眼睛贼得很,瞧见宝贝两眼都直放光,八成之前是靠着小偷小摸的本事在京城里混的。

楚袖无意过问月怜过往,只试探了她几番,确定这丫头没有坏心思,便带在了身边。

到了群芳楼前,楚袖一眼便瞧见了等在门外的眠香,想来是得了李娴的吩咐要带她们进去。

两人上前道明身份,眠香便将她们引到了二楼一处雅间,推开门来,里头坐着的正是精细打扮过的李娴。

她今日换了身粉白相间的衣裙,发间簪着几朵银制的秋海棠珠花,最上则是一支鎏金镀彩的步摇。妆容则是听了楚袖的建议,眼角眉梢处点绘几抹橘粉,正是秋海棠的颜色。

传言中七月花神秦夫人以秋海棠为饰,最擅词作曲赋,乃风雅之神。

楚袖这般建议,无非是投机取巧罢了,真正决定今日成败的,还是李娴本人。

一见楚袖,李娴便再也坐不住了,当下起身将她拉到桌前,忧心忡忡地问道:“楚姑娘,你说这次能行吗?”

“我这三两年的功夫,哪里及得上魏家姑娘呀。”

“魏家姑娘?”

眠香在一旁道:“小姐抽到了槐序其二,对手便是礼部侍郎家的魏姑娘,在京中素以琴技出名。”

“既是比试,有输有赢实乃常事,李小姐不必如此忧心。”

“唉,我是怕输了以后,兄长又闹出什么事端来。“李娴叹了口气,简单地同楚袖解释了一番。

去后台准备前,李娴拉住她的手细细嘱咐道:“ 楚姑娘可千万要帮我的忙。”

花神会先前已经筛选过三轮,最后只余八人能进入这群芳楼。这八人两两对决,取胜者再比,魁首即为此届花神。

四组以四季命名,李娴所在的槐序便是第二组。

场上已有两名贵女比试,再过片刻功夫,李娴与魏家姑娘便要上台,而楚袖则是与月怜穿梭在大堂人群里,试图从这些个人里头找出李达来。

据李娴所言,李达与魏家姑娘有过一段不大好的渊源,以至于魏家姑娘对作为妹妹的李娴都不假辞色。

两人年龄相仿,魏家姑娘身份虽稍低些,但行事颇得长者心意,又有一技之长,比较起来,倒是比李娴还要好上几分。

李夫人沉得住气,也不对魏家姑娘做什么,只一心一意培养自家女儿。

可李达便没有那般远见了,先是在魏家姑娘那里触了霉头,扭头自家妹妹又受了委屈,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这些年他没少借着由头发挥,明里暗里地对付魏家姑娘。

反正在他眼里,从来没有什么男人不能对女人出手的规矩。

也就是这个原因,李夫人才将舒兰派到了他身边,力求能在他闯祸之前将人捉回来,免去一场麻烦。

可谁知道昨夜李达竟翻墙逃跑,此时也不知去了何处,只在房里留了一张字条,言明一定会让李娴赢过魏家姑娘。

李娴曾与她言明:今日群芳楼把守异常严格,寻常百姓根本进不来,纵是各家也只能来寥寥几人,不得已才托她寻李达,让他切莫乱来,免得惹祸上身。

留给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一楼大厅偏生又挤挤挨挨站了不少人。

别说找到李达,她与月怜都被人群冲开,一时之间找不见对方身影。

她搜寻了半刻钟,仍未见李达身影,但台上主事已经开口道:“槐序其一,户部尚书之女李娴,琵琶曲《点棠》。”

想来是李娴为了争取时间,临时与魏家姑娘调换了顺序。

《点棠》是她整理了朔月坊中残曲后改出来的曲子,算不得长。

单论技艺,李娴是定然比不上魏家姑娘的,若是李达真的信誓旦旦能让李娴赢,怕是要在魏家姑娘演奏时作乱。

这样一来,他许是会选在离台最近的位置,便于观察台上情况,也能及时出手。

楚袖心下思忖,人也没闲着,一双手轻柔地拨开人群,盏茶功夫便到了台前。

而此时《点棠》已经到了最后一小节,带着面纱的李娴往下一瞧,便正撞进一双眸子里,惊得她登时便弹错了一个音。

尽管李娴很快便掩了过去,但却瞒不过楚袖,她瞬间便明了了李达的位置,三两步走到那人身侧,一把按住了那人已经伸入宽大衣袖的手。

“槐序其二,礼部侍郎之女魏娇娘,古琴曲《神女踏莲》。”

“李公子,切莫胡闹。”

台上主事念完,便有一着赭色绕襟刺绣裙的姑娘缓步走了上来,她带着一层薄纱,隐约能瞧见其后秀丽姿容。

魏娇娘落座焚香,素手拨弦,琴声便泠泠而出。

楚袖大为震惊,一时之间都顾不上同李达讲道理。

“你这丫头,莫不是以为攀上了我娘就万事大吉,现在松手,小爷还能当没这回事。”李达扭头瞪了楚袖一眼,手上更是使了力气将楚袖推开。

楚袖一个趔趄,扯着他袖子的手却没松开,这么一下拉扯,反倒是将他袖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是只小巧的陶笛,看样式不过是小儿把玩的玩意儿,但小陶笛本就嘹亮,李达不通音律,这么胡乱吹奏一通,确实能毁了魏娇娘的演奏。

再加上他今日刻意掩饰过一番,作乱后混入人群,压根儿无人能发现。

但在如此戒备的花神会上,李达这般行径无异于惹火上身。

如今陶笛摔碎,倒是免了一桩事端。

至于李达刚才的威胁,楚袖并不放在心上,有了李夫人和李娴的庇护,李达根本动不了她。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也算是功成身退。

群芳楼内乐声不绝,楚袖却有些心不在焉,魏娇娘那张脸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难怪李达当时见着她便十分激动,连声说像,她与魏娇娘生就八分相似,只不过魏娇娘官宦出身,养得娇身玉骨,而原来的楚袖四处流落,身子骨落了大大小小的病症,脸色瞧着便苍白几分。

这样相似的容貌,实在无法用一句巧合搪塞过去。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打小便是孤儿,在各个牙婆手里辗转,更险些被卖进烟花之地,多亏了当地的一位富商小姐搭救,这才免于流落风|尘。

她本该在小姐身边度过平凡的一生,但无奈天意弄人,小姐的夫婿实非良人,沾花惹草不说,酒后更是时常对小姐动手。

小姐命苦,在又一次劝阻不成后竟被那人失手打死。

小姐没了,她也不愿意留在府上,便只能收拾东西离开,去寻她那希望渺茫的双亲。

作为信物的那枚桃木镯子上有一处奇怪的印记,她曾打听到那是京城一家珠宝阁的徽记,此时无处可去,竟也敢带着微薄的银钱上京来了。

再往后,苦命的楚袖因暑热香消玉殒,取而代之的,则是来自南梁末年的乐师楚袖。

她思绪纷杂,蓦地被一阵敲门声唤醒。

“眠香?”李娴疑惑地开口,但回应她的却不是守在门外的眠香。

“李小姐,受人之托来归还失物,还请开门。”

李娴与楚袖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两人都未曾掉落东西,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名堂。

见两人不答话,那人直接表明了身份:“在下乃定北将军长女。”

定北将军的长女!

那不就是——

楚袖尚不明所以,李娴却已经拉着她起身,开门后更是直接行礼,却被一把剑鞘镌刻着红鱼的剑拦了动作。

“李小姐不必如此。”

楚袖低着头,只能瞧见来人的一双绣花鞋,刺绣崭新,鞋底未曾有磨损痕迹。再看此人有些别扭的姿态,想来是不太适应穿这般轻薄的鞋。

她默默打量着,却不料竟被那人点破:“这位姑娘为何一直低头,莫非我有何处不妥当?”

“路姑娘,她只是有些羞怯。”李娴在一旁为楚袖开脱道。

“李小姐也不必紧张。”那人似笑非笑地瞥了楚袖一眼,只瞧见云雾般的发上斜插着一根流苏钗,嫩白耳垂下则是两颗极为普通的贝珠。

楚袖仍低着头,却不料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只香囊,针脚绵密,团绣着两只鱼儿。

“刚才在大堂里捡了姑娘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她的东西?

楚袖伸出手,将那香囊拉开,便见得里面躺着一串流苏、一只红宝石耳坠。

她下意识地摸了耳侧的流苏一把,果然少了一串。

若说是她在寻李达是动作大了些不慎跌落,她必然能察觉,但她却毫无所觉。

看着随之送还的红宝石耳坠,楚袖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为了还耳坠,这才顺走了她的流苏吧?

但下一刻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定北将军府上的千金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见楚袖不说话,路姑娘便知道这位心思敏捷的姑娘八成又在猜疑些什么,但她只是个跑腿的,可不负责解释。

若是要解释,还是让那位自个儿来吧。

路姑娘离开后,李娴也没了听曲子的兴趣,便和楚袖攀谈起来。

“路统领性子独,少与人来往,今日怎么好心来送还东西?”

楚袖则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路统领?”

李娴解释道:“路家大小姐是长公主的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

“长公主出宫建府,又得了诏令组建私兵——红鱼卫。”

“路统领便是红鱼卫的统领之一,常护卫在长公主身侧。”

言罢,她将下巴往外抬了抬,眨眼道:“所以,今日这阵仗,八成是为了护卫长公主尊驾。”

楚袖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而后应和着感叹道:“没想到只是来一次花神会,竟然见到了这样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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