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张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就往教室外走,长头发也低头跟了出来。“来一根?”长头发递过一根万宝路。张元摆摆手“不会。”他本来就没有瘾,也不喜欢外烟,更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抽陌生人的烟。
长头发看他不要,自己点上,然后看着面前的老槐树喷出一口透着淡青色的白气,感叹道:“兄弟你也是孤儿吧,不然不会说的那么深刻,那么有感触,就象在眼前看见一样。”
张元摇头道:“不是,我有父母,可有时就会有点感触而已。”张元猜测是因为上一世残留的记忆,难道上一世是孤儿?可是潜意识里为什么会觉得有父母?“哦。”
长头发也没有追问什么,大概是猜测张元有父母却没有尽责任吧。“你是孤儿么?我看你好象也挺有感触。”张元问道。
长头发没回答,却又感叹道:“孤儿真的是可怜,就象你说的那样,受了伤害没人安慰,得了成绩也无人喝彩。”一般来说,张元只要仔细看人,就可以把对方性格等等方面看个清清楚楚,可今天他突然觉得看走了眼。
本来从这小子的外表,模样和走路的姿势来看,还有他的摩托,这应该是个胆大,有点彪悍,性格洒脱,动作坚定有力度,比较外向勇猛和乐天派的人。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一个多愁善感内心柔弱爱心泛滥的人士。张元赞同道:“这里的孩子确实需要爱心人士的关心,象那个小美,又智障还是孤儿,更加的令人同情。”
长头发这时却不认同的摇摇手指:“智障的孤儿其实并不算可怜,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孤儿,他们也感觉不出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其实最可怜的是孤儿院里那些智力正常的孤儿,他们会悲伤,会痛苦,会思念,会介意别人的目光和无意的话语。”
虽然他说的的确有理,可张元还是有些奇怪他会这样说,心里忍不住的想问,那你应该去最需要帮助的人那里呀。
长头发看出了张元的疑问,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起一脚踩在矮矮的砖头小花坛上,然后眼睛愣愣的看着荒芜花坛里的黑色泥土,接着一口接一口的猛抽着烟,他抽烟的姿势很特别,是用拇指和食指使劲掐住过滤嘴的一半,让烟经过的通道变得很狭窄,吸进肺里会觉得更加的浓烈。
“其实我本想是去孤儿院帮帮那些可怜,又无辜的孩子们,可是…”长头发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可是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那么无助,那么彷徨,那么慌张,就好象在说…我真的想要爸爸,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好吗。”张元有些莫名其妙了,没见过一个男人的内心会如此的繁复忧柔。
张元劝解道:“你去帮助他们,他们会很高兴,你也会很开心,可你又为什么害怕看孩子们的眼睛呢,没必要,这些孩子又不是你扔掉的…”
长头发突然低吼了一声“这些孤儿都是我制造的!”长头发说完,扔下烟头,用尖尖的黑皮鞋使劲踩灭,然后跨上摩托,带上头盔。
张元还没明白这孤儿又是怎么制造的,心里思索着,难道他也和桃老汉一样到处播种,搞了很多便宜子女?摩托车轰的一声发动了,张元赶紧抬头喊了一声“哥们,我叫张元。”
“叽!”长头发猛刹住车,不过他没回头,通过后视镜上下打量了几眼张元,然后绝尘而去,只留下五个字传进张元耳朵“我叫罗小东。”***“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
不知何时,林馨已经出现在张元的身边。看着罗小东离去的方向,张元开口叹道:“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呀。”
“你来干什么?”林馨问,问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怎么不去陪范娇娇?”张元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老师吃醋了哦。”林馨脸一红,觉得有些站不住,也没反驳,扭头就走。
“小馨。”张元轻声一句呼唤,仿佛就象一声魔咒,林馨的脚步立即停止了,没回头等张元走上来。“知道老师笨,所以还想来再占点便宜么?”林馨眼睛看着教室方向问道。
张元也看着那边,也仿佛自言自语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们都没有好好谈一谈。”林馨没说话,默认了谈一谈,她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女人,实际上很随和,心软耳根子也软。
“其实那件事以前,我和范娇娇真是已经分手,我都看不到任何的和好希望,那时我以为,和她绝不可能在一起的,她当众宣布我是她男朋友只是为了给我们解围。”
“我知道,我看得出,这事也不能怪你,如果我…”林馨没有说下去,她是想说,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不顾一切,…可是那又会惹出多大的风波呀。“过去的事说了也没有意义了。”林馨说道。
不说过去,那说什么呢?说将来么,将来会怎么样?张元还没想好,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心里愁絮翻飞,茫然看着对面的教室,却吐了口浊气,开口叹道:“马上又要过年了。”林馨没接口,却也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感觉这两人很不乐意过年似的。“张元,帮我个忙好么?”林馨突然又说道。“恩。”
“我表哥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听说是个海归,下星期三回国,好象条件很不错,可是…我有点烦,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当林馨说这些的时候,张元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好吧,把名字,回来的日期,还有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我想想办法。”“哎,你可别对人家动粗啊。”看来林馨很是了解张元。
张元笑笑“放心,怎么会呢。”和林馨从培智学校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她带着小强回于婶家,张元则打电话跟绿毛联系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工作效率还是不错的,已经跑了两条巷子,十来户人家了。
张元和林馨告别以后就寻找绿毛他们而去,因为他们最后要跑的一家是个钉子户。这是一个住着破落棚户的人家,从外边看,那个半吊着的木头门已经看不出原来漆成什么颜色了,半边门框都脱离了砖墙,张元真的怀疑这个门到底有什么作用,防贼防狗,还是讹人?
社区汤大妈昨天来过了,知道这家主人没有好脸色,谁都不愿找不自在,所以来之前就告辞了。当张元赶到时,绿毛黄毛带着兄弟们站在门口正猜拳呢,谁输谁先进去,看来这家主人挺彪悍。张元笑了“黑社会也有害怕的人么?我先进。”
张元说完,小心翼翼的推开木门,领头走了进去。和于婶家一样,进入以后一个小院子,后边是厢房,不过这家明显小很多。
“有人嘛?”张元询问着,带着小弟们走进后厢房,发现这家怪不得用那么一个破门,因为这家也确实没什么可偷的,居住面积也很局促。
堂屋很小,黑砖地面阴暗还有股说不出的难闻异味,屋顶吊着一张满是油污和蛛网的白炽灯,靠墙一张破旧不堪的小床,床头墙壁上贴满了也不知什么奖状。
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破四仙桌,桌子三条腿,空着的那条腿垫着张板凳,高度不够就来俩红砖,桌面上大缝隙小裂口,估计这家碗一定挺大,否则不小心就会从裂口里滑下去。
“有人在家么?”张元又叫了一声,就看见一个小弟指指旁边小房间。张元走了过去,这是卧室,更加的黑暗,进入以后潮湿的异味更加难闻,张元略微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清楚里边的情况,小小的屋里居然放着三张床,可真够拥挤的,横着一张,竖着两张,床之间的缝隙刚好可以塞进一条人腿,还是瘦子的腿,如果胖子那是要堵塞交通的。
屋里最里边一张床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床边无声的坐着一个干瘦老太太,双手拄着一根拐杖,目光无神的痴呆一样坐着。“奶奶,您儿子呢?”张元从缝隙里挪过去问道。
“啊?”老太婆大声的问道。“我说您儿子呢?”张元提高了8度不止。“什么?”老太婆也加大了声音。“我说您…”张元觉得自己这一声巷子口都得听见了,喊了一半实在吊不上去了。
“咳咳,别喊了,老婆子耳朵聋了听不见。咳咳!”床上躺的那个黑乎乎的老头突然说话了,他一说话就伴随一阵强烈的咳嗽,然后吐出一口痰,在枕头旁有一只八宝粥罐,里边装满了痰,张元看了几乎当时就要吐出来。
老头吐了口痰轻松些,又说道:“我儿子儿媳去医院了,你们有事就等我孙女回来说吧。”“哦。”张元点点头就往外挪,就听黄毛自言自语小声道:“还好他孙女不在家,否则今天一定被她咬。”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有了响动,接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爷爷,我回来了。”“怎么这么耳熟呢?”张元想快点挪出来,还就越急越慢,脚下也不知道碰到痰盂还是脚盆,哗里哗啦不绝于耳。
接着女孩就已经进了堂屋,也看见了黄毛绿毛,然后,带着愤怒的刺耳地仿佛高音喇叭一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滚!”
“哎,妹妹,你别推呀,我们要跟你相信谈一下,我们是南城…”混乱中绿毛好象要解释什么。“混蛋!流氓!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女孩又是喊又是骂,把黄毛绿毛推着打着就往屋外赶。
“你怎么不讲道理,你有要求可以提,你…啊!”黄毛突然尖叫一声,怒道:“你个黄毛丫头,居然真咬人,你别惹我发火,小心我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