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在下奉命巡视甬道,任何人未得会主特许,撞入甬道,一概格杀勿论,旁的就不知道了。”凌君毅道:“那么这条甬道,是通向黑龙潭的,对不对?”黑衣人道:“不错。”
凌君毅道:“那么在下再问你一件事,方才可有人从这里进去?”黑衣人道:“咱们这里,轮班巡查,在下刚接班,并未听说有人潜入。”
凌君毅心中暗暗奇怪:“三眼神蔡良,身中两处剑伤,垂死之际,说出他“主人”是朝这里来的,他们怎会不曾发现?”心念转动,接着又问道:“朋友那是从黑龙潭来的了,那就有劳阁下,替在下带路。”
黑衣人还未开口,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放开他,他并不知道黑龙潭的走法。”这人来得无声无息,连凌君毅都未能事先听得一点脚步之声。
凌君毅凝目看去,只见黑衣人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青袍老人。黑暗之中,只觉来人身材修长,神情冷肃,双目炯炯有光,颔下留有一把苍髯。只要看他这份气派,一望而知此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份也高出黑衣人甚多。
凌君毅缓缓收回短剑,潇洒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该问老丈才是。”黑衣人迅速向旁退下一步,朝青袍人躬身为礼。青袍人目光朝凌君毅腰间接的“骊龙殊”注视了一眼,抬目望着凌君毅,又看了看凌君毅身后的众人,徐徐说道:“阁下能找到此地,大是不易,可否把姓名见告?”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青袍人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喜色,颔首道:“很好。”突然挥手一掌,朝身旁黑衣人当胸击去。
黑衣人躬身而立,自然不会防到自己的上司,会向他突下杀手,是以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青袍人这一掌,轻而易举,结结实实击在他心腹之下,黑衣人口中闷哼一声,应掌倒地。青袍人目光一始,朝凌君毅道:“你再补他一剑。”
事出意外,凌君毅不觉怔的一怔,黑衣人中掌倒地,已经气绝而死,何用再补他一剑?不觉望望青袍人道:“你…”青袍人催道:“时光稍纵即逝,你快补他一剑,我们必须及时离开此地。”
凌君毅更觉惊异,望望青袍人道:“你…”青袍人摇摇手,拦着他话头,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平和,接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照我说的去做,决不会错。”
凌君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黑衣人已经死了,再补他一剑,也不会再增加他的痛苦,自已正好借此听听青袍人和自己说些什么。心念一转,就立即挥手一剑,朝黑衣人胸口扎下。
青袍人点点头道:“你随我来,她们暂时留下。”说完,回身朝甭道中走去。虞美人刚叫了声:“哥…”凌君毅冲她打了个手势,又和公孙相交换交换了一下眼神,取得了默契。
青袍人缓步而行,连头也不回过一次,似是丝毫没把凌君毅放在心上。凌君毅也弄不清这青袍人是敌是友,只觉他举动有些诡秘,但却毫不思索地跟着他身后走去。甫道依然十分曲折,走不了一二步路,就有一个转弯。
青袍人也没带火种,生似走熟了一般,脚下走得极快。这样走了二三十丈远近,突听黑暗之中,有人喝道:“什么人?”青袍人道:“是我。”
两句话的工夫,凌君毅已经紧随青袍人转过弯去,只见前面又是一个黑衣人。恭身而立,朝青袍人抱拳道:“属下见过总管。”青袍人颔首为礼,口中晤了一声。这时,他已经缓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突然挥手朝他心口拍去。
他出手如电,黑衣人又在毫无准备之下,自然一击便中,只听黑衣人口中“嗯”了一声,身子一颤,人已倒了下去。凌君毅心中暗道:“这些巡守甫道的黑衣人,武功决不会是庸手,他竟能在一举手间,取了他的性命,可见青衣人武功,十分高强了。”
青袍人若无其事,依然举步朝前走去,口中低低喝道:“快再补他一剑。”凌君毅看他杀两名黑衣人,心头有些不明白,他似是为了帮助自己,才杀人灭口的。
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那一定是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作了三眼神蔡良的“主人”一党。由此推想,这青袍人准是那位“主人”
派在黑龙会卧底的人了。凌君毅没有作声,依言右手一挥,就补了那黑衣人一剑。青袍人喝一声:“快走。”脚下突然加快,朝前掠去。凌君毅紧随他身后奔行。
转了两个弯,只见青袍人脚下一停,伸手在壁上按了两按,回身道:“快进来。”话声才落,身形一闪而没。
凌君毅掠到近前,才看清石壁间原来已经打开了一道狭窄的门户,青袍人站在数尺外相候,当下毫不犹豫,侧身而入。走了三四步,才听身后传来“砰”然一声响,敢情那石门已经阖起。这条甬头,极似未经修凿的天然石缝,不但十分狭窄,仅容人侧身而行,而且两边石壁,棱角不平,稍一不慎,就会碰上,前面青袍人走得极快,凌君毅有珠光照路,自然不会落后。
两人弯弯曲曲地走了盏茶光景,前面似是已经到了尽头,但见一座石壁挡住去路,青袍人举手在石壁上一按,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传入耳际,石壁间果然又裂开了—道小门。青袍人回首微微一笑道:“请。”
举步跨了进去。凌君毅心中暗道:“这黑龙会的巢穴,全在山腹之中,各有秘道相通,当年这项工程,该是何等浩大?江湖上尽多占山立寨的帮派,黑龙会何以要如此费事,把巢穴筑在山腹中呢?莫非他们另有什么隐秘不成?”
心中想着,已经举步跨了进去。这石门之中,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室中除了几张石制的椅几和一张石榻,就别无他物,但石椅、石榻,都打磨得十分光滑。石几上放着一盏白铜灯擎,不知点的是什么油,甚是光亮。
青袍人把凌君毅让入石室,仍然在石壁上轻轻按动了一下,石门立即缓缓阖上,然后转过身来,抬手道:“公子请坐。”
凌君毅并未坐下,双手抱拳,说道:“老丈把在下引来此地,必有见教。”青袍人含笑道:“公子但请宽坐,不错,老朽确是有事奉告,但此非其时。”凌君毅坦然在石椅上坐下,一面问道:“何谓此非其时?”
青袍人笑道:“这里外人不得擅入,公子且请在此稍候,老朽去去就来。”他不待凌君毅答话,举步朝右首一堵石壁行去,走近石壁,忽然回首笑道:“公子幸勿多疑,老朽此举,对公子有益无害。”说罢,伸手一推,石壁应声手而启。原来壁间是一道石门,随着青袍人走出,就像翻板一样,转了过来,无声无息的重又阖上。
凌君毅看他举动神秘,心头不无可疑,立即一跃而起掠到右首壁下,伸手朝石门一推,石门已经阖上,果然一动不动。这和公孙相推门而入的那道石门一样,一经阖上,不诸开启之法,是无法打开的。
凌君毅回到石椅上坐下,细想这青袍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只不知他把自己引到这间石室之中,又忽然离去,究竟为了什么?
他既然告诉自己这里外人不得擅入,又说他此举对自己有益无害,自己且等他来了再说。他想起师傅一再告诉自己,愈是遇上险恶环境,愈要冷静,这大半夜工夫,一直从步步危机中摸索过来,既然到了此地,也就泰然处之。
青袍人出去之后,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见他进来!凌君毅奔波了大半夜,正好趁这段时间,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突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凌君毅听的不禁一怔,自己只是闭目养神,这间石室,四面俱是石壁,纵有暗门,自己也应该先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如今既未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怎会有人进来?
心念闪电一动,同时也候地睁开眼来,但见一名青衣少女,手提食盒,俏生生从右首石壁间一道门户走入。那道石门,正是青袍人出去之处,原是一扇活门,但方才青袍人出去之时,明明已经阖起,自己还用手推过,一点也推不动。
如今这青衣少女居然悄无声息的进来,而且那扇石门,依然那么灵活,随着青衣少女的走入,又像翻板般转了过来,缓缓阂上。
青衣少女进入石室,一双明亮的眼睛一抬之际,看到室中坐着的竟是一个俊美少年,不禁粉靥一红,急忙低下头去。
急步走近石榻,从食盒中取出四式佳看,一壶美酒,和一盘炒面,一起放到榻上的矮桌之上,摆好一副杯筷,然后朝凌君毅欠身一礼,娇脆地道:“方才总管吩咐说,公子大概饿了,特命小婢送来酒菜面点,公子请随意用吧。”
凌君毅顿首笑道:“多谢姑娘。”青衣少女赧然道:“公子言重,小婢不敢。”随着话声似要退去。凌君毅道:“姑娘请留步。”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欠身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凌君毅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肯不肯见告?”
青衣少女美目一抬,说道:“不知公子要问什么?”凌君毅道:“姑娘方才说的总管,可是那位胸垂苍髯的青袍人么?”青衣少女道:“自然是了。”
凌君毅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你们总管姓甚名谁?”青衣少女讶然道:“公子是总管的朋友,难道还不知道总管是谁么?”
凌君毅道:“在下若是知道,何用再向姑娘动问?”青衣少女眨动眼睛,说道:“总管没有告诉公子,小婢就不敢说了,公子还是当面问总管的好。”
凌君毅心中暗道:“好个狡黔的丫头。”一面含笑道:“姑娘不肯说,那就算了…”青衣少女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凌君毅道:“姑娘且慢,在下还想问你一句话。”青衣少女有些焦急,说道:“公子还要问小婢什么?”
凌君毅道:“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总可以告诉在下吧?”青衣少女反问道:“公子已经到了这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凌君毅道:“在下是知道一点,只是未能证实。”
青衣少女“嗤”地轻笑一声道:“公子知道就好,何用多问,好啦,请用酒菜吧,小婢要走啦。”说完,转身就走。凌君毅一句话也没有问得出来,看她转身走去,心中暗道:“我若突然出手,自可把她留下,问问清楚。”
但因青衣少女一脸稚气,又不能贸然对一个女子下手。青衣少女很快走到壁下,纤手轻轻一推,石门便自开启,忽然回过头来,粲然一笑道:“公子多多原谅,小婢未得允许,什么话都不敢奉告。”
石壁转了个向,又已灵活地阖起。凌君毅腹中确实感到饥饿,但身在这等险恶、诡秘环境中,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来历和意图之前,自然并未食用。青衣少女刚走不久,石门开启,青袍老人已经缓步而入,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小瓶,往几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