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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石块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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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块呼啸而下,重重砸在轒轀车上,车身猛然一震,车顶的尖脊承受住重石一击,一侧的车轮却陷入泥土,速度停滞下来。周围的军士一拥而上,用力将轒轀车从泥地中推出。

 忙乱中,都头朝堡垒上看去,立刻大叫道:“避开!避开!”又一块巨石从高处抛下,这块巨石足有牛犊大小“轰”的一声,正砸在轒轀车正中。再坚固的车身也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冲击,车下几只木轮迸射出去,涂过泥土的尖脊被砸穿一个大洞,鲜血立刻从车内溅出。

 几名幸存的军士从车中惊惶奔逃出来,随即被头顶飞来的箭矢射倒。轒轀车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这时堡垒上的军士才操起弓,居高临下,在十几步的距离内逐一射杀奔逃的宋军。

 都头拔出刀,大声指挥着军士举盾结阵,抵御堡垒的袭击,但紧接着就被一只利箭射穿肩膀。他惨叫着坐倒在地,腰刀飞到一边。

 周围的宋军拖起他,匆忙撤退,但把后背暴露给敌人的结果,只能是伤亡迅速增加。星月湖的军士用木盾彼此掩护,几名射手轮流开弓,不断有宋军他们的箭下跌倒。

 这些堡垒正挡在进攻城门的路线上,如果弃而不顾,只会让进攻一方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第五军指挥使郭志高面无表情地发出旗号,数辆轒轀车同时聚拢过来,呈半月形围向最前方那座堡垒。

 但很快,郭志高就发现自己作出了一个错误决定,那座堡垒虽然在最前方,但距离紧邻的三座堡垒都不过六十步的距离,两个在侧后,一个在右侧,彼此相互呼应,将堡垒的三个方向都覆盖在射程以内,只剩最前方的进攻后顾无忧。

 而堡垒的面积极窄,数辆轒轀车挤在一处,根本无法展开。不多时,又有两辆轒轀车还没有贴近堡垒,就在行进过程中被击毁。敌寇的攻击手法如出一辙,先用中等石块砸中轒轀车一角,趁受创的车辆移动缓慢,再用巨石重击,直接摧毁车辆,最后再用弓箭射杀逃奔的士卒。

 郭志高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有条不紊,精准如教科书般的攻击方式。一般在战斗中,攻守双方都会犯下许多错误,毕竟刀枪无眼,搏杀中,双方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军士的性格、能力和素质更是千差万别,即使经过严格的训练,与如臂使指那样顺畅的指挥仍相距甚远。

 像这种精确的配合,只有一种可能性…这些敌寇并非流寇,不仅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共同作战多年,相互间默契无比。郭志高判断,堡垒上的敌寇很可能是雇佣兵。

 据说敌寇中有大批雇佣兵,而佣兵中出色的作战小队并不罕见。郭志高十年前才加入宋军,作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奇怪。在后方观战的夏用和完全是另一番感受,他握着镜筒的手掌稳如磐石,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的星月湖大营居然又重现于世。难怪贾太师如此担心,不惜牛刀割鸡,动用十万禁军精锐去清剿几千匪寇。

 星月湖大营的名册一直秘藏在太尉府,作为少数几个看过这份簿册的人,夏用和对星月湖大营的了解远比其他人来得深刻。

 他们隐身十余年,却选在此时出现,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平平安安退隐。一辆轒轀车终于逼近堡垒,车头紧紧顶住堡身。接着坚固的士敏土壁上传来震动,躲藏在轒轀车中的宋军正用铁锄凿击堡身。

 这辆轒轀车分外坚固,堡上投下的巨石都被弹开,车身虽然伤痕累累,仍然保持完整。车内的宋军用鹤嘴锄凿击,才发现碰上了硬家伙。

 一般城墙都是用烧制的城砖砌成,虽然砖缝用细澄泥甚至是糯米浆作为黏合剂,但用鹤嘴锄凿击并不难,有经验的甚至能将整块的城砖掏出。可面前的堡垒却是浑然一体,力气小些的,锄在上面只留下一个白印。

 即使拚命去凿,也不过留下一个寸许深浅的凹痕,通体竟然找不到一道缝隙。忽然头顶“呼”的一声,一条点燃的棉被抛了下来,盖在轒轀车上。棉被早已浸过桐油,火势分外强烈。

 虽然轒轀车上涂抹着泥土,没有起火,但车内的空气迅速弥漫着烟火气,只过了片刻,车内的军士就不得不逃散出来。被击毁的轒轀车阻塞了宋军的攻击,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却,等待轒轀车被烈火烧完。

 几座堡垒飞来的箭矢不断射入人群,即使宋军竭力用盾牌掩护,仍不断有人中箭。好在大多数人都伤在手臂和腿部,暂时不至于致命。捧日军左厢第五军进攻的同时,右厢第三军也进入战场。

 他们避开了堡垒,选择的是江州城墙,但城墙的防御比堡垒更加完善,除了角楼和城墙上的滚石檑木,吊在墙外的悬楼更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敌寇在悬楼中专门攻击宋军的侧面,尤其是轒轀车的木轮等要害。

 接连有四五辆轒轀车被火箭射中木轮,在战场上熊熊燃烧。几辆轒轀车好不容易靠近城墙,还没开始攻城,就被等待多时的敌寇用巨石砸毁。

 宋军的进攻手段逐一受挫,前方的军士不得不愧狈撤回,只有后方掩护的弓手还在放箭,最后演变为双方对射的局面。

 右厢第三军负责攻城的军士陷入太深,进攻时还有轒轀车掩护,回撤时两个营的军士都暴露在敌寇的弓箭下,伤亡大增。

 一名营指挥使被箭矢射穿大腿,无法行走,周围的军士过来救援,城上的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专朝他们的大腿疾射。下面的宋军看得清楚,放箭的是一个白衣金冠的贵公子。

 他下手狠辣之极,射倒了那名营指挥使,却不取他性命,反而用他当诱饵,引得周围宋军来救,再把他们一一射倒。不多时,那名营指挥使周围就有十余人受伤。

 那名营指挥使见状大喝道:“忠义报国!就在今日!”说着拔出佩刀,反手朝颈中抹去。“叮”的一声,一支羽箭射来,正中刀柄,将他手背一并射穿。城上的贵公子挽弓笑道:“也算条汉子,今日就放你一条生路吧。”他声音并不高,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却听得清清楚楚。

 营指挥使怒骂道:“死贼寇!裹胁民众,据城作乱!江州城弹丸之地,我十万大军一日可下!”

 贵分子怫然变色“什么贼寇!我是堂堂正正的江州刺史萧遥逸!本刺史身为朝廷命官,守土有责!你们这些宋军敢犯我大晋边境,才是贼寇!”营指挥使叫道:“你们这些贼寇割据造反,王丞相向我大宋借兵平叛,我军才秉义出师。”

 “文书呢!”萧遥逸毫不客气地说道:“王老头是给你们姓贾的狗官递过国书,还是写过私信了?”

 营指挥使怔了一下,然后叫道:“你敢说城中没有贼寇!”“我萧家爵为列侯,官封大将军,开府建牙本是分内职权!”

 萧遥逸抬手一指“这些人不管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今都是我大晋官兵,哪里有半个贼寇?”晋国的大将军相当于宋国的节度使,可以开府建牙,自辟僚属。

 就算真是贼寇,这会儿也是被晋国招安的官军。萧遥逸得势不让人“我大晋精兵数十万,强将数千员,什么时候要向你们借兵?拿嘴说说就算证据?那好,明天我率兵打到临安,还是你们那位宋主娃娃求我的呢!”

 夏用和放下望远镜“鸣金!”说着打马而回。锣声响起,宋军潮水般退却,在堡垒射程外整队撤军。萧遥逸正骂得痛快,见宋军撤退,一脸不甘心地叫道:“别急啊!怎么还没开始打就跑了!宋国上四军的捧日军,难道都是小娘儿吗!”

 宋军充耳不闻,只派出一队戴着白毡帽的军士救回战场上受伤的同伴。这次进攻只是试探,结果不出所料。江州城虽小,但没有巢车、望楼和云梯,缺乏攻击手段的宋军甚至连城墙都摸不到。

 萧遥逸心里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宋军浅尝而至,避免了更大的伤害,下次进攻,必然是倾巢而来。只希望程宗扬能尽快赶回,大家齐心合力,在好水川给宋军一个狠的,重挫宋军士气。

 筠州城内,新开张的程氏粮行大门紧闭,院内却灯火通明。孙益轩盘下的铺面是常见的前铺后院格局,这会儿几间仓房都堆满粮食,里面的厢房面积狭窄,无处落座,众人索性在院中点起篝火,将祁远买来的肥羊架上。

 敖润走南闯北,烤羊炙肉是把好手,手艺连祁远都比不过。他看着火候,一面来回转着开过腔的羊只,一面抹上酱盐末。冯源剥了蒜,在舂中捣成蒜泥,再加上酱料,一碟一碟放好。

 吴三桂随身带的一罐蜂蜜,这时也派上用场,敖润和他一见如故,一边烤着羊肉,一边吹牛,说自己当年押一批货远赴塞外,一道蜂蜜烤肉,让番邦的首领吃得连舌头都险些吞下去,差点儿就把他招了番邦驸马。

 仓中有的是盛粮的蒲包,易彪取来往地上一铺,再盖上毯子,放上靠枕,便成了座位。四周檐角挂满灯笼,祁远早已备好了果蔬酒品,秦桧去酒楼借了几张桌案过来,和林清浦一道整治席面。

 虽然诸事都是自己动手,大伙儿兴致却是极高。程宗扬别的不在行,干脆拿了只锅,加油烧到滚热,然后把整鸡、面点放进去炸。六朝油炸食物不多,见到他这样的作法,都觉得稀罕。

 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油炸桧你们没吃过?会之,你别笑,油炸桧油炸桧,炸的就是你!”秦桧笑道:“有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秦某的桧字经此一炸,必定是余香满口,令人回味不绝。”

 “奸臣兄,真有你的。都下油锅了,还一套一套的。死丫头,你来尝尝,味道不错吧?”小紫披了条织锦的披肩,坐在篝火旁,梦娘侧身偎依在她身后,好奇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刚炸过的鸡腿带着焦香的气息,撕开来,里面的鸡肉却是白滑香嫩。

 小紫撕了一片递给梦娘,梦娘小心呵着气,吹凉了才放入口中,然后道:“很好吃呢。”“让让!让让!”祁远捧着一只热腾腾的汤盆出来。众人一边让路,一边道:“老祁熬的什么汤?味道还挺香。”

 “鱼羹!年年有余嘛。年夜饭少不了要上道鱼。”祁远道:“蒸的年糕马上就出锅,一人尝一块,节节登高!”秦桧接过汤盆,笑道:“老四这一套一套的不比我少。”

 “我这都是俗套,讨个口彩,好日子,吉庆!”祁远放下汤盆,吹着手指又往厨房跑“你们先吃着!还有几样菜蔬,现切现炒,一会儿就得!”

 程宗扬道:“别麻烦了。干脆的,把锅架火上,大家吃火锅!彪子,你不是玩刀的吗?给你个活儿,把厨里的牛羊肉都切成薄片,越薄越好,比纸厚的我可不要!”祁远道:“纸那么薄?一炒就酥,还怎么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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