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将小狐狸抱回诊所后,奥德里奇有点惊讶它对自己的依赖。他本打算将它安置在诊所就离开,但明明是连动动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小东西,却使劲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不住哀嚎。那样子太过可怜,奥德里奇便动了恻隐之心,也就留了下来看顾它。
这份看顾随着小狐狸的恢复就慢慢演变成了每晚的收留,而直到奥德里奇结束了工作收拾了行李坐上回去泽多的马车时,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是出了个差,怎么自己的行李里就多了只两条尾巴的小毛团子了呢?
奥德里奇的住处是伊德尔的教师公寓,三楼的两室一厅,在食堂的旁边又背靠着一条林荫路和小湖。他拿着自己的旧衣衫给小狐狸收拾了个小窝,抱着它在伊德尔兜了一圈还教它去森林里逮兔子、排泄。
十多年前,因自己专业课成绩过关、做事踏实便被导师留在了伊德尔教书。这一晃就是近二十年,日子过得快,仿佛眨眼间他的老师已经退休而他自己则担起了这冷门课程的半壁。奥德里奇是个孤家寡人,平日里和动物打的交道比与人的还多,父母和姐姐一家一起在泽多的卫星城里安享晚年。如今屋子里多了个小家伙,倒也又热闹忙碌了一分。
乐意住在教师公寓里的人不多,伊德尔的老师在行业内都算得上是第一梯队,大多财力雄厚,他们更乐于在内城购买舒适的公寓或者别墅,所以教师公寓也算得上安静冷清。
因而,当奥德里奇见到自己的对门居然搬入了新住户的时候,他还是有点高兴的。那个年轻的魔法师温和有礼,接过火烈鸟绒毛时礼貌道谢又笑得和煦,偶尔还会在自己出外差时帮忙照顾小狐狸。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长,奥德里奇在第一次见到那个身穿软甲的先生时就知道离魔法师搬走的日子不远了。整日与不能言语的动物打交道,使得他对情绪特别敏感。他自然瞧见了那位骑士先生的占有欲,也看到了魔法师眼底的默许。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那位先生就将魔法师整个打包带走了,对门的屋子便又空关了起来,不用几周怕是又要落满了灰。
当日,奥德里奇抱着小狐狸倚在门口与他们道别,柔软的毛皮团在手心里,两只爪子还不老实地张牙舞爪的。奥德里奇目送两人下楼离开,震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小狐狸的叫声里回神,“饿了吗?不要急,肉还要再炖一会儿才能好。”
不过桃花也在迟到了那么多年后,终于开到了这位老好人的窗门前。
那是一位在宠物医院工作的姑娘,经热情的校长办公室秘书介绍与他认识。那位姑娘小了奥德里奇五岁,早年丧父,母亲辛苦将其拉扯大身体便一直不太好,她为了照顾母亲就也没有考虑婚配问题。今年早些时候的一场春寒彻底打垮了她的身体,熬过了夏天才入了秋人就没了。那位姑娘一个人坚强地熬了过来又替母亲料理了后事,隔年调整了心态经人介绍认识了奥德里奇。两人也算有共同语言,又都经历许多,相处起来也十分合拍,便于来年春天正式结了婚。
小狐狸一开始并不乐意公寓里多了一个女人,不过很快就被维普夫人的好厨艺折服,天天跟在她身后嗷嗷待哺要吃要喝的,做尽了不要脸的模样。
后来家里又添新丁,维普夫人九个月含辛茹苦,以高龄产下一女。小狐狸看着那个人类小崽子的脆弱模样有点害怕,它不明白怎么人类的幼崽都是这样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幼时躲在枯树叶里瑟瑟发抖的可怜样。
奥德里奇的女儿很喜欢小狐狸,天天抓着两条尾巴不撒手。但小狐狸想出去玩,想去林子里撒欢,还想摸鱼逮兔子呢。它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又不敢下爪子挠人,只能气哼哼地在地毯上撒泼打滚。偏偏那不知事的小姑娘看得它这副样子更加高兴,还站不稳的小身板奋力往前一扑就全压上了小狐狸的肚子,估摸是觉着好玩了,又兴奋得咯咯咯直笑。
小狐狸这时候气得谁都不想理,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死狐了。
两尾风狐是种只会吐吐风刃的小型魔兽,之所以还能够上三级魔兽的格大半还是因为它们肉体纯净,几乎没有杂质,是风元素最好的蜗居场所。坐拥金山却无法取用,随着时光沉淀,两尾风狐体内的风元素会慢慢渗透它们的肌肉骨骼,在其中凝结成一块块小的风系魔法结晶,而他们的肉体则因死亡的到来随着体内其他的风元素分解成小分子四散到空中去,留下的晶石便成了魔法师们最喜欢的媒介材料。
于是,当奥德里奇的女儿在自己十二岁生日的早晨醒来后,只在枕边看到了四五块大小不一的浅青色晶石,而陪着她长大陪她入睡的小狐狸却是再也找不见了。她听不进父亲的解释,只知道紧紧握着那几块透明石头嚎啕大哭。
那哭声越过了屋后的小湖、飞进了小树林,惊地湖面上起了涟漓、扰地觅食的小兔子站直了身竖起了耳朵。
最后那哭声旋转着冲上了云霄,随着风去往了太阳所在的地方。
-End-
冬至番外
盛大的庆典结束,冬歇期开场。
一年一年,时光似水流。
维西窝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浅棕色毛毯捧着书读。他手边的小桌上零散摆了一杯葡萄酒和细碎的小点心,昏黄灯光下,红色酒液挂在杯壁上又缓缓滑下汇聚成洼,波浪婉转,好像少女的裙摆折射出绚丽的波光。
自从几年前在战场上受了那一箭之后,维西虽然在众人关照之下,仔细养好了伤口。但每逢到了变天的季节,他便很容易生病。维西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只是那些轻轻重重的感冒与发热在罗德里克那儿却好像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山茶府每每到了这时,都要前前后后跟着折腾一遍才好。维西虽然总笑他小题大做,但被压在枕头里绵绵密密得亲了几次之后,他也就乖乖顺顺的随着对方去了。
今晚惯例有国庆晚宴,新定制的礼服也在前两日就送了过来。两套都是包绢的戗驳领配双排玛瑙扣,虽然是今年贵族圈里流行的款式却又格外别致登对。他本该和罗德一同出席庆典,只是早上刚睡醒的时候被冰冷的空气刺激得多咳了两声,就被紧张过度的罗德里克塞回了被窝,不准他为了阅兵式再在寒风里连着吹上几个小时了,之后的晚宴自然也就作罢。
维西对庆典也没什么执着,只是大概真的生了病,思维也变得幼稚起来,捉着难得的机会撒了一通娇,攀着罗德里克的肩背勾勾缠缠了好一会儿。最后撩得罗德里克身上起了火,维西这才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拱回了被窝、用羽毛被抱住了脑袋偷笑着就要去睡回笼觉了。
他管杀不管埋,自顾自的睡到了中午才清醒起床。
不用参加国庆晚宴也好,维西随意吃了点东西,抱着毯子就是在壁炉前昏沉了一下午。手里拿着书看上两页就要睡上一会儿,后来天色晚了,连管家替他开了小灯也没注意到。
维西又一次睡醒后裹了裹身上的毛毯,酒意在他的身体里荡了开来让人开始变得迷糊——其实他并不想在晚宴上费神与那些魔法世家的人打机锋。自从凯勒魔法研究中心建立以来,他顶着巨大的压力面对来自各方的刁难与苛责。这几年来的确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大多都是在夜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总有走投无路想要放弃的时候,但山茶府那盏始终为他留着的小夜灯,在无数个晚归的夜里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有着许多还在拼搏的人所没有的稳定生活与坚强的后盾,如果这样还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那他的学识、他的天赋又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维西总是会偶尔偷偷窃喜,就算失败了,就算他变得一无所有,可是他还有罗德啊。
马车归来的响动与大门的开闭惊醒了迷蒙着的维西。他握在手上的书早在无意识间掉到了沙发下、摊开落在了厚厚的地毯。现在,那本书被裹着寒风的高大男人蹲下身捡了起来。对方随手将书本扔在一边的小桌上,屈膝半跪在地,一手抚上侧卧在柔软毛毯里爱人的侧腰,低头交换了一个缱绻的吻。
罗德里克吮着维西嘴里的涩味皱了皱眉,接着拿起了一旁的红酒杯将剩下的一口喝完。他用手指轻轻撵着维西的唇肉,口气里透着无奈责怪道:“怎么喝酒了?”
“没有多少…我没生病呢…你今晚过得好吗?”
那葡萄酒的后劲绵长,维西现在刚刚睡醒还觉得燥热。他扯了扯身上的棉质睡衣,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衣领又解开了些。朦胧里,锁骨与颈窝都被打上了重重叠影。他自然地将手搭上了罗德里克的小臂,无意识抚摸着结实分明的肌肉。
那嗓子里还带着点迷醉的暗哑,他在问着不用知道答案的问题,眉眼里装着漫无边际的风情。